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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張勳選人、用人的標準以「辮子」評判

張勳選人、用人的標準以「辮子」評判

  張勳(1854~1923)﹐原名張和﹐字少軒、紹軒﹐號松壽老人﹐謚號忠武﹐江西省奉新縣人。北洋軍閥﹐中國近代軍閥。從晚清到北洋政府時期﹐這幾十年的中國近代史﹐就好像一堂「折子戲」盛會﹐亂糟糟﹐吵嚷嚷﹐你方唱罷我登場﹐南腔北調演世象。短短幾年的歷史﹐書讀不過多少頁﹐出場的人物動輒上百﹐涉及的歷史事件和過程錯綜複雜。要釐清這段歷史﹐真是難上加難。
  「張勳復辟」便是這其中的一場鬧劇。
  說它是鬧劇﹐一點也不為過。這場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復辟」活動﹐前後不過半月﹐影響僅及京城。「復辟」上演之時﹐即遭全國上下幾乎一致反對﹐討伐之聲不絕於耳﹐討逆之軍即刻誓師。明眼人都知道﹐復辟一事斷不可成。張勳的魯莽之舉﹐只是給中國近代史留下了一段笑柄而已。對於張勳﹐後世之人皆罵他迂腐、愚昧﹐甚至皆曰可殺。但放在當時那個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張勳的行為﹐是有他自認為的歷史合理性的。這種合理性就是兩個字﹕「愚忠」。
  張勳是江西奉新人﹐出生於1854年。張父是一個小商販﹐家境一般﹐但張勳身世堪苦。他八歲喪母﹐十二歲喪父﹐未成年即為孤兒﹐令人心痛。十五歲時﹐張勳為地主家牧牛﹐聊以餬口。因乖巧可愛﹐不久改為書僮﹐伺候東家少爺讀書。光緒五年(1879)﹐張勳參軍入伍﹐成為了清軍的一名士兵。光緒十年(1884)﹐他隨部隊入廣西參加中法戰爭。第二年在鎮南關大戰中戰功卓著﹐越級提拔﹐官至參將﹐管帶廣武右軍各營﹐駐紮廣西邊防。光緒二十年(1894)﹐甲午戰爭爆發﹐張勳隨四川提督宋慶調駐奉天。後來不久﹐張勳跑到天津投奔了袁世凱。1900年隨袁世凱赴山東征剿義和團﹐升任總兵。  1901年調至北京﹐宿衛端門﹐算是九門首領之一﹐身份與禁衛軍差不多了﹐多次擔任慈禧、光緒等人出巡的扈從、護衛任務。自此﹐張勳進入了清廷高層的視野。宣統三年(1911)擢江南提督。武昌首義後﹐奉清廷之令鎮守南京﹐統領第九鎮新軍。江浙聯軍圍攻南京﹐張勳兵敗退往徐州﹐皇帝授他為江蘇巡撫兼署兩江總督、南洋大臣。
  從張勳的發跡史可以看出﹐他沒有背景﹐沒有後台﹐家境平平﹐孤兒一個﹐二十五歲才從軍﹐一步一步從底層殺將上來。動盪的時局成就了他﹐殘酷的戰爭鍛煉了他﹐他對大清朝一往情深﹐忠貞不貳。
  清廷既倒﹐民國底定。可張勳嚥不下這口氣。1912年3月15日﹐這個乖張的大帥居然領兵北上「勤王」﹐要去挽救大清王朝。在天津北站﹐各國駐津領事和列強的軍隊﹐毫不客氣地阻攔了他。列強要起而維護他們已經承認的中華民國政府。張勳悻悻然不知所措。他終於明白﹐大清朝的延續和滅亡﹐不是個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這是潮流﹐是趨勢﹐是不可阻擋的歷史規律。
  張勳行伍出身﹐慣於聽命於上峰。清廷已滅﹐該聽誰的呢﹖好在袁世凱入主北京﹐他便歸順了「袁宮保」﹐成了北洋政府的一顆卒子。張勳曾對人說﹕「清帝故主也﹐袁總統恩師也﹐今袁為總統﹐宣統仍為皇帝﹐余為國民服務﹐公義私恩﹐兩無妨礙。」這只是張勳的聊以自慰而已。袁世凱命他殺回南方﹐攻城略地。張勳便揮師南下﹐用火炮和炸藥轟開了南京城牆﹐拿下了這個江南重鎮。這是南京城在遭遇太平天國和湘軍的炮火蹂躪後﹐再一次身陷兵燹。
  人歸了民國﹐心卻仍在大清。張勳命令他的三千部下﹐誰也不准剪辮子。在中華的大地上﹐居然還保留著這樣一支「辮子軍」﹐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1915年﹐袁世凱稱帝失敗﹐洪憲短命﹐這倒更勾起了張勳的復辟癡想。袁世凱死後﹐張勳的這個「癡想」越發強烈。他甚至與幾個心腹之人設定了復辟的步驟﹕一、解散國會﹔二、逼迫黎元洪退位﹔三、宣佈復辟。
  機會還真讓張勳給等來了。1917年5月﹐民國大總統黎元洪與總理段祺瑞爆發了「府院之爭」。段祺瑞主張對德國宣戰﹐加入協約國聯盟﹐以爭取主動。段祺瑞的難言之隱是﹐他已經向英、法、俄等協約國銀行貸了大筆款子﹐不對德宣戰﹐參加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當中去﹐他無法向列強交待。而黎元洪宅心仁厚﹐堅決不主張參戰﹐大老遠的歐洲戰場上的「同盟國」與「協約國」的火拚﹐關我們中國人什麼事呢﹖段祺瑞對國會議員們動粗﹐想逼他們同意對德宣戰﹐此正適得其反﹐議員們大怒﹐開會罷免了段祺瑞﹐解散了段內閣。段祺瑞只好灰溜溜地退避天津了。看來﹐共和還就是個好東西。無論名實如何﹐無論效果怎樣﹐有了這套程序﹐再大的來頭也沒有用﹐通不過就是通不過﹐罷免就是罷免。憑段祺瑞這種擁兵自重、逞強好勇之人﹐北洋政府時期還不照樣三起三落﹐照樣在法庭上打輸官司﹖
  黎元洪遍視北洋各大員﹐有點資歷和聲望的﹐當屬張勳了。遂電召駐守在徐州、統領定武軍的張勳進京調停「府院之爭」。張勳畢竟是北洋的老班底﹐進京之前﹐他偕同新任命的國民政府總理、合肥人李經羲先去了天津﹐拜碼頭﹐訪名流。在段祺瑞位於日租界宮島街(今鞍山道38號)的家中﹐張勳邀段赴京﹐「共籌國是」﹐段祺瑞拒絕了。張勳又跑到徐世昌家﹐關門進行了長時間密談。
  張勳究竟何時有了復辟之念的﹖是從徐州出發之際﹐還是在天津晤談各界之後﹖世人評說不一。根據後來事態發展來看﹐極有可能是在天津下了復辟的決心。因為張勳是在自天津前往北京之際﹐才密召他那些心腹急赴北京會合的。復辟的幹將康有為﹐是張勳入京後﹐才召他北上的。以至於最早的一些文書﹐如復辟上諭等等﹐先是出自張勳的秘書萬繩、胡嗣瑗之手﹐後由康有為修改(筆削)的。康有為進京之後﹐攬下了所有文字之務﹐萬、胡二人高興萬分。7月1日的張勳復辟通電﹐洋洋數千言﹐駢賦之體﹐一氣呵成﹐就是康有為的手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張勳在天津的可疑活動﹐如擁兵北上﹐要挾黎元洪解散國會等等﹐已引起了有識之士的警惕。段祺瑞當面問張勳﹐此次進京﹐是否有復辟打算﹖張勳急忙表白﹕「我這次來﹐不僅僅為息事寧人﹐而是要為國家謀一勞永逸的安全。」話說得模稜兩可﹐讓人不得要領。有人進一步問張勳﹐聽說你與清室有特別的關係﹐是不是這樣﹖張勳辯解半天﹐眾人仍是不信。無奈之下﹐他賭咒說﹕「老夫若有復辟之心﹐將來這一顆老頭顱必為利刃所斷。」。
  6月3日﹐張勳率軍進京之前﹐假惺惺地通電全國﹕「比因政爭﹐致釀兵事。勳奉明令﹐入都調整… …默察各方面之情形﹐大多數心理﹐咸以國會分子不良﹐力主解散另選… …勳擬即應名入都﹐共籌國是。俟調停就緒﹐即商請出師各省撤回軍隊。」隨張勳一同入京的﹐還有一個別人動不得的神秘箱子。那箱子中﹐整齊地放著張勳早年的全套清廷官服、官帽、官靴。
  入得京來﹐張勳的復辟嘴臉益發彰顯﹐他南池子的家中﹐聚攏著一班復辟心腹﹐其中有康有為、萬繩、梁鼎芬、張鎮芳、雷震春、劉廷琛、辜鴻銘、胡嗣瑗等等。都說武夫粗莽﹐可張勳卻粗中有細。他的復辟勾當進行得詭秘審慎﹐悄無聲息﹐騙過了許多善良之人。
  6月30日傍晚﹐張勳派梁鼎芬、王士珍、江朝宗、陳光遠、李慶璋等人﹐分別代表民國、清室、張勳等﹐前往總統府﹐逼黎元洪退位讓權。黎元洪大義凜然﹐怒斥宵小。他說﹕「民國乃國民公有之物﹐余受全國人民付託之重﹐當以民意為從違﹐個人毫無關係。」黎元洪怒罵陸軍總長、民國代表王士珍「背叛民國﹐毫無心肝」。他又對梁鼎芬說﹕「君欲盡忠清室﹐當為之計萬全﹐且既為忠臣﹐辛亥何不殉國﹖復辟之後﹐余對清室即不負治安責任。」一班人碰了個大釘子﹐怏怏退出總統府。
  張勳不動聲色﹐按部就班地實施他的復辟計劃。6月30日晚﹐他以先前定的日程﹐照舊去江西會館﹐出席江西同鄉會為他安排的專場京劇演出。張勳是個戲迷﹐還是個票友﹐尤其喜歡梅蘭芳的表演。拿過戲單子一看﹐梅蘭芳是壓軸戲﹐等到他出場時﹐必定過了半夜了。張勳自知明日凌晨要進宮舉大事﹐今夜不可耽擱太久﹐遂命梅蘭芳先唱。梨園哪有這等安排﹐無奈拗不過辮帥﹐只好照辦。梅蘭芳不解﹐觀眾也甚是狐疑。張勳不管不顧﹐聽完梅蘭芳便回府歇息去了。
  也是在這個復辟的前夜﹐總理李經羲在京城大宴各界名流。席間﹐李總理躊躇滿志﹐聲言為撐危局﹐只幹三月。李經羲自謂﹕「才疏學淺﹐無功民國﹐只有復辟一事﹐不至成為事實﹐聊堪自詡﹐並可告慰。」沒成想﹐第二天一早﹐晴天一聲霹靂﹐清廷還真就復辟了!李經羲自摑的這個大嘴巴實在是太響了。僅僅「京華三日」而已﹐李老九憤然離職赴津去也。
  1917年7月1日凌晨3時﹐張勳一干人頂戴花翎、補服朝靴地穿戴齊整﹐從東華門入宮﹐奏請宣統復辟大位。坊間傳聞﹐張勳帶人入宮之時﹐宣統正酣睡未醒﹐張勳親自由龍床上將小皇帝拽起來﹐溥儀嚇得大哭不止。瑾妃、世續、溥倫聞聲趕來﹐詢問何事﹖張勳答曰﹕「今日復辟。」瑾妃等人執意不同意﹐反覆表明﹐繼續享有清室優惠待遇即可﹐其他之事斷不可行。張勳大聲叱曰﹕「今日之事﹐不能聽你們作主。有不從者﹐莫怪老夫無情。」溥倫詰之曰﹕「汝此番舉動﹐不是學曹操逼宮故事嗎﹖!」張勳答﹕」曹操逼宮﹐是殺後驚主﹐我今日逼宮﹐是擁君即位﹐那是不能一概而論的。」溥倫無詞以對。如此大事﹐竟以戲劇之辭對答﹐張勳的復辟﹐真的是一出滑稽戲而已。
  回過神來的十二歲的小皇帝﹐不知「復辟」的利害關係﹐只覺得好玩、神氣。他戴上皇冠﹐穿上龍袍﹐在紫禁城裡照了一張全身像。這是溥儀在張勳復辟之時留下的唯一一張照片。同日頒行的復辟上諭曰﹕「朕不幸以沖齡繼承大業﹐煢煢在疚﹐未堪多難﹐辛亥變起﹐我孝定皇后至德深仁﹐不忍生民塗炭﹐毅然以祖宗創垂之重﹐億兆生靈之命﹐付託前閣臣袁世凱設臨時政府﹐推讓政權﹐公諸天下。… …權衡重輕﹐天人交迫﹐不得已准如所奏﹐於宣統九年五月十三日臨朝聽政﹐收回大權﹐與民更始。自今以後﹐以綱常名教為精神之憲法﹐以禮義廉恥收潰決之人心。… …」。
  大約「以綱常名教為精神之憲法﹐以禮義廉恥收潰決之人心」兩句是康有為的修訂之筆﹐康老夫子洋洋自得﹐放出大話說﹕這兩句話實可抵半部《論語》﹐天下從此可望太平。康有為為張勳起草的「張勳復辟通電」﹐充分暴露了這個頑固的保守分子對辛亥革命和民主共和的刻骨仇視。「自頃政象譎奇﹐中原鼎沸﹐蒙兵未解﹐南耗旋驚﹐政府幾等贅疣﹐疲氓迄無安枕。怵內政之孔亟﹐虞外侮之紛乘﹐全國飄搖﹐靡知所屆。」「溯自辛亥武昌兵變﹐創改共和﹐綱紀隳頹﹐老成絕跡﹐暴民橫恣﹐宵小把持﹐獎盜魁為偉人﹐祀死囚為烈士。」「名為民國﹐而不知有民﹔稱為國民﹐而不知有國。至今日民窮財盡﹐而國本亦不免動搖﹐莫非國體不良﹐遂至此極。」文字不可謂不老辣﹐行文不可謂不機巧﹐只可惜康有為的才華用錯了地方﹐只能徒增屈辱﹐貽笑後世。
  復辟第一日﹐改元宣統九年。一天之內﹐便發了八道上諭﹐小皇帝過足了鈐印之癮﹐紫禁城內又是任命官員﹐又是詔告天下﹐「欽此」、「欽此」之聲不絕於耳﹐甚是熱鬧。張勳復辟令下﹐京城龍旗飄蕩﹐旗人喜形於色。商肆怵然﹐中行、交行的紙幣斷不收受﹐吃飯、購物只認大洋﹐一時物價上漲﹐人心惶惶。更有投機鑽營、攀龍附鳳之人﹐想在這大變局中削尖腦袋鑽進去﹐撈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偏偏辮帥自有一定之規。他的選人、用人的標準以「辮子」評判。張勳的奇異規定是﹕「凡前清官僚﹐自亡國後﹐保存髮辮而不服官於民國者為上選﹐可得內閣宰輔位次﹔有髮辮而曾應民國之聘出山者為次選﹐可得尚書、侍郎之職﹔至若無髮而又為民國官員者﹐雖有奇材異能﹐亦屏而不用。」這諸項當中﹐最難得的是「辮子」。民國已六年﹐不僅百姓﹐連清室王公貴戚都已剪髮﹐誰腦後還拖著那根「豬尾巴」啊!於是﹐弄虛作假者應運而生。找一根假辮子﹐甚至就是剪下老婆、小妾的辮子﹐暗暗縫在叫做「緯斗」的清廷朝冠之上﹐希圖矇混過關。不光是辮子﹐連朝服也成了稀缺之物。那幾日﹐做官服的裁縫大發其財﹐日夜加班也難以完工。無奈之下﹐有人竟跑到梨園去租戲裝蒙事。紫禁城門前投帖問安的驟然多了起來。那看守大門的守衛恍惚之間也把自己當成了大內禁軍﹐趾高氣揚﹐耀武揚武。內務部司長王揚濱、歐陽溥存也去遞折請安。守門的問他們什麼職務。王揚濱、歐陽溥存不敢抬頭﹐低聲下氣地說﹕「前內務部司長。」守門的竟厲聲叱曰﹕「司長不過掌印郎中﹐五品官耳!夠不上請安。」竟將他們趕了出去。
  張勳在津時﹐指天發誓﹕若有復辟之心﹐將來這一顆老頭顱必為利刃所斷。復辟即行﹐當日聽他賭咒發誓的某公氣不過﹐寫信大罵張勳﹕前日誓言﹐言猶在耳。今汝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吾恐斷送老頭顱之語﹐將成言讖矣。」張勳看完信後﹐笑笑說﹕「以我一顆頭顱換取大清帝國﹐有什麼不值呢﹖」。
  張勳復辟有功﹐宣統皇帝親封他為忠勇親王。回到家中﹐張勳向老婆曹氏炫耀﹐施施然面有驕色。曹氏倒是深明大義﹐大罵張勳無良。她說﹕「民國待你不為不厚﹐今冒天下之大不韙﹐你就是不為你自己著想﹐也得為子孫後代想想吧!今天皇上雖封你為忠勇親王﹐恐怕將來你就要成為平肩王了。」張勳不解﹐問婦何為平肩王﹖曹氏答曰﹕「你將來首領必不保。一刀將你的頭顱砍了去﹐你的脖子不就與兩肩一字平了嗎!」張勳「呸、呸」幾聲﹐算是吐走了晦氣。他是個懼內之人﹐只得嚥下這口怨氣。
  張勳的復辟劣行﹐立即遭到了全國各界的強烈反對。仍在北京的總統黎元洪、身在南京的副總統馮國璋﹐第一時間通電全國﹐聲討張勳的倒行逆施。前總理段祺瑞立即組建討逆軍﹐於7月3日在天津馬廠誓師﹐兵分三路﹐直搗北京。局外人一看便知﹐張勳的日子不多了。
  文人膽小。最先逃跑的是康有為。他落髮為僧﹐想去北京的法源寺隱身埋名。傳說這天晚上康有為剃了光頭來到街上﹐正遇一隊警察巡邏而至﹐康有為怕被認出﹐急忙避入路旁的廁所。黑燈瞎火﹐康有為眼神又不濟﹐「撲通」一聲跌進糞坑。警察走遠後﹐爬將出來﹐穿著污漬之衣﹐頂著一頭穢物﹐跌跌撞撞逃到了法源寺藏匿起來。待風聲過去之後﹐逃出北京﹐第二次流亡日本﹐過起了漂泊生活。1925年﹐他的大兒子與他的小老婆有了苟且之事。康有為一怒之下﹐趕走了兒子和小妾﹐舉家回國﹐定居青島﹐在匯泉灣畔安下家來。1927年康有為在青島去世﹐葬於青島萬國公墓。「文革」期間﹐紅衛兵掘墳扒墓﹐銼骨揚灰。改革開放之後﹐重葬康有為於青島浮山南麓。康有為的一生功過是非﹐自當另有評說。
  討逆軍出伐以來﹐大小約十餘戰﹐戰則必勝﹐且數日之內﹐已由馬廠逼近豐台﹐進兵神速。原來﹐張勳的辮子軍實在不堪一擊。槍聲一響﹐無不棄甲兵而跑。討逆軍將士審問抓到的俘虜﹐為何不戰而逃﹖辮子兵們答﹕「俺們伺候張大帥﹐只知道要錢、吃酒、嚇詐百姓幾件事﹐關於臨陣打仗﹐卻不曾幹過。昨日大帥調俺們駐紮此地﹐說是嚴防土匪的。不料你們真格同俺動起手來。俺每月只拿六塊洋錢餉銀﹐還要照扣伙食﹐俺也不是癡子﹐當真幫他去同人家拚命﹐那可有些划不來。」。
  後世之人一定是非常羨慕張勳復辟之時在京城辦報的新聞工作者們。那是一個多麼令人激動的歲月﹐每日要聞不斷﹐編輯部熙來攘往﹐人聲鼎沸﹐一會兒一個通電﹐一會兒一份聲明。討逆軍大義凜然﹐慷慨陳詞﹔定武軍違心狡辯﹐囁囁嚅嚅。旗人見大勢已去﹐竟也昭告公眾﹐大罵張勳禍害了他們的平靜生活﹐急匆匆與復辟之輩撇清關係。
  兵臨城下﹐勝負已成定局。馮國璋、段祺瑞列舉了張勳八大罪狀﹐通電全國﹕「國運多舛﹐張勳造逆。國璋、祺瑞先後分別通電聲罪致討﹐想塵清聽。逆勳之罪﹐罄竹難書﹐服官民國已歷六年﹐群力締造之邦基﹐一人肆行破壞﹐罪一。置清室於危地﹐致優待條件中止效力﹐辜負先朝﹐罪二。清室太妃、師傅﹐誓死不從﹐勳脅以威﹐目無故主﹐罪三。擁幼沖玩諸股掌﹐袖發中旨﹐權逾莽、卓﹐罪四。與同舟堅約擁護共和﹐口血未乾﹐賣友自恣﹐罪五。捏造大總統及國璋等奏折﹐思以強暴污人﹐以一手掩天下耳目﹐罪六。辮兵橫行京邑﹐騷擾閭閻﹐復廣募胡匪游痞﹐授以槍械﹐滿佈四門﹐陷京師於糜爛﹐罪七。以列強承認之民國﹐一旦破碎﹐致友邦憤怒驚疑﹐群起以謀幹涉﹐罪八。凡此八罪﹐其最昭彰﹐自余稔惡﹐擢發難數。國璋忝膺重寄﹐國存與存﹐祺瑞雖在林泉﹐義難袖手。今已整率勁旅﹐南北策應﹐肅清畿甸﹐犁掃逆巢。凡我同胞諒同義憤﹐佇盼雲會﹐迅蕩霾陰﹐國命重光﹐拜嘉何極!」。
  7月11日上午﹐討逆軍已攻進北京城﹐逼近南池子。張宅中平日裡的文武百官﹐已作鳥獸散﹐偌大宅院﹐幾無人影﹐不勝蕭條。張勳似乎鬼迷心竅﹐抱定與清廷共存亡的決心﹐絕不投降﹐絕不撤避。7月12日﹐黑夜將明﹐東方既白。南池子的護院將士們荷槍實彈﹐面目淒慘。凌晨4時20分﹐槍炮聲自天壇方向傳來﹐討逆軍要發動最後的攻勢了。房前屋後﹐炮彈轟響﹐門前街巷﹐槍彈如雨。張勳鎮靜地起床來到院中的水池之內﹐微笑著倚在船中槳上﹐毫無懼色。只見他身穿純白之長衫﹐右手握團扇﹐時時輕搖﹐態度與平時無異。他周圍的僕人、婢女已是周章狼狽﹐言不成聲﹐瑟瑟發抖。正在這危急時刻﹐兩輛外國汽車疾馳而至。一輛將張勳家眷接入了德國醫院﹐一輛硬將張勳塞進汽車﹐拉到了荷蘭大使館暫避。自此﹐半個月的復辟鬧劇隨即收場。
  事後﹐徐世昌與段祺瑞商量說﹕「紹軒(張勳字)雖為禍首﹐但只不過是一莽夫﹐請念北洋同胞之誼﹐窮寇莫追。」段祺瑞同意了。於是﹐徐世昌致電張勳說﹕「執事既不操柄﹐自可不負責任﹐至於家室財產﹐已與段總理商明﹐亦不為己甚﹐昌當力保護。」。
  張勳便灰溜溜地回到了天津的家中。
  1923年9月12日﹐張勳在天津病逝﹐享年七十歲。他腦後的辮子至死未剪﹐隨他進了棺材。張勳死後﹐房產幾經易主。浦口道上的洋樓現為天津商品檢驗局使用。保定道上的房產﹐先是改造為保定道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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