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16 下午 08:35:11 陳長文
中華民國105年國慶大會10日舉行，蔡英文總統發表國慶演說。（陳怡誠攝）
面對每下愈況的兩岸關係，蔡英文總統在近來的多次談話裡，搬出了2300萬台灣的民意，希望大陸方面尊重理解。而不意外地，陸方也立刻搬出了大陸13億人的民意。於是，你有你的民意，我有我的民意，仍然各說各話，毫無交集，對抗依然。
呼籲對方尊重己方的「民意」，其目的未必真的在於期待對方「尊重」，更可能的盤算或許是以各自的民意為行為後盾，為自己在兩岸關係的不妥協態度，尋找正當性籌碼。
在這樣的盤算下，「尊重民意」的呼籲，不僅沒有為兩岸日趨對立的態勢降低緊張，反而成了另一波對抗角力的催化劑。然而，呼籲「尊重民意」難道錯了嗎？就情就理言，似乎也沒錯。但又為什麼呼籲「尊重民意」反而不能促成「尊重」，卻相反地升高彼此的「不尊重」呢？
答案在一念之間。
首先，如果我們把蔡英文和國台辦的發言改一下，就會發現，什麼是真正的「尊重民意」，以及什麼樣的「尊重民意」才是真心地希望消解對立、促進和平。
如果，蔡英文這樣說：「在兩岸關係上，我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大陸13億人民的民意，我能充分理解，大陸13億人民基於中華民族的復興期待，希望兩岸統一的心情。但…」又如果，習近平這樣說：「兩岸分裂分治超過一甲子，我充分理解，台灣2300萬人民，想要確保當前台灣政治、經濟制度不更改的期待，以及因此對兩岸統一產生的躊躇猶豫。但…」
看了以上兩段我「虛擬」的談話後，應該就會懂，什麼叫做真正的「呼籲尊重」。真正的呼籲尊重，從來不是指著別人的鼻子，要別人尊重自己，而是要以「將心比心」的心情，先從對方的角度設想，先去「尊重對方」，才有可能讓對方「尊重自己」。這才是真正、真心的「呼籲尊重」。
而這也是筆者常常呼籲的「假設的同情」，也就是在反對別人之前，先假設自己立足在對方立場上會如何想？
唯有建立在先以同理心尊重對方的基礎上，「尊重」這件事，才有可能真的發生。否則，其實都只是一場政治戲，以「尊重」為名的一場演出，其目的常常是相反的，其透露的訊息往往是，「你尊重也好，不尊重也罷，我行我是，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尊不尊重」。
這時，「訴求民意」反成為另一個「合理化對抗」的工具。於是，我們看到了一個我們最不願見到的景象。台灣2300萬人的民意對抗大陸13億人的民意。反之亦然。
什麼時候，兩岸關係，竟淪落為「人民對人民」？
我們不妨回顧歷史，1949年國共內戰，國民黨敗退台灣，在那個年代，即便一方要「反攻大陸」，另一方要「解放台灣」。一方稱另一方為「蔣幫」，另一方稱一方為「毛匪」。但是，即便如此劍拔弩張、你死我活，所謂的「對抗」，仍止於人與人間（蔣中正與毛澤東），仍止於政權與政權間（國民黨與共產黨），仍止於制度與制度之間（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
但，這近70年來，兩岸不管是個人的對抗、政權的對抗或制度的對抗，從沒有形成「人民與人民」之間的對抗。而今天，政客們竟然把血緣同、語言通的兩岸人民，推上「對抗的火線」，當成彼此相互角力的藉口。政客們不覺羞恥嗎？
而另外一個層次的問題是，哪一個政治人物，有資格「完全代表」民意？大陸已不必論，所謂13億人的民意，只能是一種難於客觀檢驗的想像。但就算在民主的台灣，當蔡英文把2300萬民意懸之於口時，其實投她票的人只有689萬票，而這689萬票中相信有絕大多數的人把票投給她，是希望她為兩岸謀和平，而不是讓兩岸陷入烽火，波禍於台灣。
事實上，個人生命有限，政權執政有期，這樣的對抗都有「時間性」。制度之爭可以調和，甚至把時間放長遠一點，「一國良制」若能共同尋求，制度的差異也能解決，所以，以上的3種對抗都不可怕。唯一最可怕、也最難調解的，其實是人民與人民之間的對立。說句不客氣的話，今天操作人民對立的政客都是兩岸的罪人、國家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不要再把「民意」當藉口，我相信，兩岸絕大多數的人民，期待的是兩岸的和平與合作，這一份「真正的民意」，請兩岸的領導人一起尊重、珍惜。
（作者為海基會首任祕書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