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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千古一盪魂南齊蘇小小

千古一盪魂南齊蘇小小

  身處高牆深院﹐心鎖寂寞清秋﹐方寸之地﹐陰雲密布﹐結出的正是中國古代多數婦女飽受壓制的事實。文化也好﹐撞球般結實的制度也好﹐冷酷的語境中是沒有溫情可言的﹐輕煙籠心事﹐且又隔著歷史的窗戶﹐誰又能看透其中悲歡離合的故事!聖人所言的立德、立功、立言更是和她們不挨邊﹐甚至隔岸觀之的機會也是渺若煙雲﹐這就叫以正視聽。男人們可以沙場爭雄﹐或可以以德運命﹐退而也可以對著南山﹐凝愁成菊﹐而女人們卻只能隔著高牆﹐坐聽暑雨秋蟬了。這是她們的命運﹐準確地說﹐是男人們用暴力和謊言為她們織就的命運之繩。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生命因禁錮而枯萎﹐總有些許種子彎彎曲曲穿透歷史的高牆﹐在牆外自由陽光中延伸出一片柔情﹐高門大戶、書香門第是很難孕育出如此種子的﹐因為她們為文化所蔭福﹐必為此文化所累﹐反倒是若許江湖女子﹐非常之際﹐奮力拚爭﹐在一向默無聲息的暗角里擠出一道縫隙﹐成為民間流傳的經典奇葩﹐而蘇小小其人其事﹐恰是其中之一。
  蘇小小死時只有十九歲﹐恰過豆蔻年華然又未及花季的爛熟﹐死之前患了嚴重的風寒﹐醫生告訴她凶多吉少﹐她自己已有所預知﹐一直待在她身邊的賈姨娘為她十分擔憂﹐她卻以為自己已遍嘗人間的富貴繁華﹐這樣死於花季盛時﹐能夠留給世人一個美好的印象﹐倒是天心玉成。十九歲﹐一個風韻的年齡﹐不是任憑歲歲年年的流逝﹐而是被風剎那間凝固成永遠的美麗。而這份美麗又太殘酷了﹐不同於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悲情﹐也不同於劉蘭芝與焦仲卿的傷感﹐拋卻了衰老的纏繞﹐拋卻了存在的煩惱﹐用生命的戛然而止換來一片桃李嫣紅。這份美麗又是排他性的﹐沒有了尋常愛情故事的陰差陽錯﹐沒有他者強有力的支撐﹐唯有一個人向死而生的絕情。
  柏拉圖說﹕「正是通過瘋狂﹐最美好的東西才在古希臘出現。古希臘人醉心於酒神精神﹐他們紛紛將生命衝動導向一種形而上的欲求﹐追求絕對構成了他們基本的生活信念。」從這個意義上講﹐蘇小小更像是一朵來自異域的奇花﹐她把自己的生命體驗放到刀鋒上去磨礪﹐這在一向追求中庸和諧的中國文化中﹐無異於瘋狂之舉﹐因此令千古之下﹐相互唏噓不已。一些大詩人也紛紛為之賦詩﹐如白居易的「蘇家小女舊知名﹐楊柳風前別有情」﹐還有鬼才李賀的「西陵下﹐風吹雨」句等等。作為一煙花女子﹐能贏得如此垂青﹐正是其自身故事所具有的召喚功能所致。
  蘇小小是南齊時錢塘名娼﹐古稱錢塘﹐今為杭州。杭州文化的核心是西湖文化﹐西湖文化的核心又是愛情文化﹐而搭建起西湖愛情文化看台的正是蘇小小的故事和白娘子的傳說。嚴格說來﹐蘇小小故事中並沒有太多愛情可言的﹐但她的一生﹐卻具有十足的唯美主義風格﹐超塵絕俗﹐驚艷於世人﹐融入後來者的白日夢中﹐人們從這個故事中發現自己﹐比照自己﹐仿佛每個人既是旁觀者﹐又是置身其中者﹐這要比對白娘子單純的憑弔﹐親切了許多。或許﹐如果沒有蘇小小的故事﹐西湖文化就會變得過於脂粉氣﹐過於悲傷的眼神﹐而辜負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青山秀水﹐朗朗繁星。這樣的西湖文化將是不完整的﹐而有了她的故事﹐西湖文化就平添了如許通脫的神韻。
  蘇小小的故事具備了悲劇的元素﹐卻不是悲劇的結局﹐她更像是個掉進人間的精靈﹐曇花一現﹐卻牽動了中國文化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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