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清文士做出了個匪夷所思的選擇
話說﹐晚清時期﹐江蘇金匱(今江蘇錫山)有一個名叫陳寶瑩的小伙子。這個小伙子不得了﹐不但是個標準的官二代﹐而且人長得高大帥氣､風度翩翩﹐另外﹐還是天生奇才﹐聰慧過人﹐偏偏他還勤奮好學﹐知識淵博﹐十八歲便中進士﹐得皇帝欽點為翰林院編修。
中了進士那一年﹐家裡又為他娶了一房媳婦﹐新娘是河南大族吳氏人的女兒。吳女嬌艷鮮美﹐難得的是孝敬公婆､賢慧持家﹐對丈夫更是百依百順。人活到這個份上﹐那真是幸福指數勝過神仙了。可是﹐陳寶瑩卻身在福中不知福﹐視功官如浮動﹐棄黃金如糞土﹐喜遊山玩水﹐放曠不羈。
甲午戰爭以後﹐朝綱日壞﹐列強摧迫﹐國事艱危。陳寶瑩情鬱於懷﹐愈加沉迷山水之間﹐大江南北﹐到處遊蕩。最終﹐妻子吳氏的眼淚也沒能挽留丈夫浪跡天涯的心。陳寶瑩飄飄蕩蕩間﹐從北京輾轉遊玩到了廣東。也是合該有事。寓居廣東的日子裡﹐一向自視極高的陳寶瑩竟然和房東的女兒勾搭起來了。說起來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這房東女兒並非什麼國色天香的人物﹐而是一個又矮､又粗､又黑的家女﹐眼小腮鼓不說﹐還頭髮稀疏。
到底是哪方面吸引了陳寶瑩﹐誰也說不上。或者﹐讓陳寶瑩自己來說﹐恐怕也說不上。因為﹐愛情﹐是不有道理可講的﹐也沒法解釋的。兩人乾柴烈火﹐一拍即合﹐而且﹐合上了就緊不可分了。這個胖姑娘本來已經受聘了一個農家﹐嫁期可待﹐而陳寶瑩又是有婦之夫﹐房東察覺兩人有異﹐當然不能相容﹐發起逐客令﹐收回租借給陳寶瑩的房子﹐請他別尋客舍。
陳寶瑩的人是搬走了﹐心卻未搬。每晚夜半﹐就學《西廂記》裡面的張生﹐爬牆私會胖姑娘。《西廂記》裡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是不是偷情的特有魅力使得陳寶瑩這樣心煩意亂､如癡如狂﹖
並不是的。陳寶瑩要的不是偷﹐而是天長地久。偷了一段時間後﹐陳寶瑩… …乾脆帶胖姑娘私奔﹐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躲了起來。房東丟失了女兒﹐豈肯善罷甘休﹖
房東認定是被陳寶瑩拐走了自己的女兒﹐寫了狀紙﹐到南海縣衙控告﹐要求青天大老爺明查﹐盡快緝拿陳寶瑩歸案﹐解救女兒。這件事鬧大了﹐成為了當地爆炸性的新聞。大家都自發起來幫著解救失足女。一來二去﹐一對野鴦鴛雙雙被人發現了。
審理此案的南海知縣姚紹書愛才﹐有意保護陳寶瑩﹐示意他胡亂捏造個假名﹐再將他辦個遞解就可以了結此案﹐這樣一來﹐他的功名就可以保全了。可是陳寶瑩毫不以為然﹐在公堂之上大大方方地自供是「翰林院編修陳寶瑩」。那就沒救了。
姚知縣只好據實通報給兩廣總督岑春煊。岑春煊公事公辦﹐奏革了陳寶瑩的功名﹐歸案審鞫。房東咬定﹐女兒被陳寶瑩巧言令色所蠱惑﹐誘拐是實。胖姑娘卻供稱﹕「自己就是喜歡陳寶瑩﹐即使陳寶瑩有婦﹐自己做妾做丫環都心甘情願﹐沒有誘拐之說。」得到胖姑娘的辯護證詞﹐姚知縣就準備讓房東將胖姑娘領回﹐無罪釋放陳寶瑩。
姚知縣的好意﹐陳寶瑩心領了﹐但他拒絕釋放﹐說﹕「這胖姑娘不能交她父親領回﹐人﹐我是要定了﹐他家裡要多少錢身價都可以﹐我有的是錢。」。
姚知縣勸陳寶瑩說﹕「你有沒有搞錯！你現在只不過是革去功名﹐沒定什麼罪。這女子判交她父親帶去﹐你就自由了。如果你要胡搞胡纏﹐國法難容﹐一旦寄監祗候﹐由縣而府﹐由府而道﹐由道而司而院﹐再由院而部﹐其中厲害關係﹐恐怕你吃不消。」。
陳寶瑩哈哈大笑﹐說﹕「你嚇不到我的！也算判我拐帶人口﹐按照國法﹐也不過是四千里充軍﹐沒什麼大不了的！正好﹐關外山川遼闊﹐風光無限﹐我早就想去遊玩一番了。快奏﹐快解﹐你和你的上司就當是替我做了兩件好事﹐一､成全我的遊興﹐二﹐成全我和這女孩子的好事。」。
那胖姑娘聽了﹐也不傻﹐爭著附和說﹕「婦女以從一為義﹐如果硬強迫我跟隨父親回去﹐我寧可死在公堂上… …」。
得了。既然這麼執著﹐姚知縣也只好由得他們了。因此﹐陳寶瑩被發遣黑龍江戍所。黑龍江地方﹐北界肯特山﹐西連呼倫湖﹐原是邊遠荒涼之地﹐而日俄戰爭之後﹐俄人將北滿劃成了自己的勢力範圍﹐關外之苦寒﹐更勝從前。陳寶瑩卻以苦為樂﹐白天以「遼天一鶴」為別號﹐吟詩賦對﹔夜晚「軟玉溫香抱滿懷」﹐摟著胖姑娘春風數度﹐其樂融融。
更妙的是﹐齊齊哈爾的駐防將軍程德全和沙俄人打交道極感頭痛﹐聽說陳寶瑩是翰林出身﹐便邀他陳寶瑩到署內幫辦文案。陳寶瑩才情如海﹐辦事幹練﹐應付自如。程德全讚賞不已﹐想替他向朝廷奏保開復。陳寶瑩連連拒絕﹐大陳「此間樂﹐我萬不肯歸」之類的話。
不久﹐廷議將奉､吉､黑改了行省﹐將軍變了巡撫﹐同時點名要將陳寶瑩由「編修」改官「知府」﹐留在黑省補用。陳寶瑩依舊推辭不從﹐說做官沒意思﹐無官一身輕﹐自己情願做幕僚也不願做官。此後﹐出任東三省總督的徐世昌､趙爾巽等人﹐都是陳寶瑩的同年故舊﹐這些人都努力幫他活動﹐奏請開復原官﹐並送他回京供職。
然而﹐陳寶瑩卻因糖尿病併發症﹐撒手人寰。陳寶瑩身後蕭條﹐只剩了一方破硯﹐數篋殘書﹐連辦後事的錢都沒有。不過﹐陳寶瑩有個做「內閣中書」門生﹐名叫鄒泰階﹐此人感念師恩﹐斥資安排了老師的後事﹐並妥善安置了那個胖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