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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歷史上范曄是怎麼死的﹖

歷史上范曄是怎麼死的﹖

  彭城王劉義康總攬朝政的時節﹐王太妃死了﹐百官紛紛前去弔唁。沉痛哀切的輓歌晝夜不歇﹐令人柔腸寸斷、難以入睡。這時卻有幾個在朝內值夜的官員﹐打開窗戶﹐一面酣飲﹐一面饒有興味地欣賞輓歌的旋律﹐其中為主的就是尚書吏部郎范曄。
  范曄(398~445)﹐字蔚宗﹐他為人素來跌宕放縱、不拘常禮。彭城王聽說他們以悲為樂﹐十分惱怒﹐將范曄貶為宣城郡太守。范曄的嫡母在外地去世﹐他沒有立即奔喪﹐過了很久才帶著伎妾前去﹐這在古代是違犯禮教的。這類事發生多起﹐范曄被士大夫看不起﹐御史要加他的罪﹐但因宋文帝喜愛他的才華﹐結果不了了之。范曄以後再次入朝任左衛將軍。
  范曄個子不高﹐又胖又黑﹐年齡不大眉毛鬍鬚卻已禿盡﹐其貌不揚﹐但才氣橫溢。他本性暴躁好勝﹐自嫌職位還不高﹐無從施展才能﹐怏怏不樂﹐內心對宋文帝暗寓不滿。范曄能彈得一手好琵琶﹐宋文帝很想欣賞一番﹐常常轉彎抹角地要求聽他彈奏﹐他卻屢屢裝成不解其意﹐連碰也不去碰一下琵琶。
  有一次﹐宋文帝歡宴群臣﹐酒過三巡﹐對范曄說﹕「我要唱一支歌﹐你為我彈琵琶吧!」做皇帝的金口不輕易開﹐現在居然要親自唱歌﹐范曄不得不為之伴奏。可是宋文帝剛一唱完﹐弦聲也戛然而止﹐再不多彈一個音節﹐宋文帝大為掃興。吏部尚書何尚之對宋文帝說﹕「范曄似乎太狂妄﹐最好派他出任廣州刺史。否則他在陛下身邊萬一鬧出亂子來﹐屆時不得不處以極刑﹐對國家說來就不是美事了!」宋文帝說﹕「劉湛才被正法﹐又遠調范曄﹐別人會說你們這些吏部官員不能容人﹐還會說我聽信讒言。你們放心吧﹐只要你我都知道他的本性﹐他也不能有所危害。」。
  員外散騎侍郎孔熙先也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對權位慾望高﹐活動能力強﹐同樣憤恨不能施展鴻圖。他父親孔默之曾任廣州刺史﹐因為貪贓枉法獲罪﹐受到彭城王的解救才得以免罪。這時彭城王被貶豫章。孔熙先暗下打算報恩﹐不僅要幫他東山再起﹐還想煽動他篡國奪位當皇帝。孔熙先看出范曄也陰懷不滿﹐一心想去拉攏。但范曄一貫瞧不起孔熙先﹐孔熙先必須想方設法結交范曄﹐鼓動他領頭圖謀大事。
  孔熙先有他父親遺留下來的大筆不義之財﹐可以揮金如土。他見范曄十分寵愛外甥謝綜﹐孔熙先便常常找謝綜及其弟兄們賭博﹐故意輸錢。謝綜等人贏得錢財﹐興高采烈。於是與孔熙先常來常往﹐進而結為知己。通過謝綜搭橋﹐孔熙先又和范曄聚賭﹐不用說他的財富源源不斷流入范曄腰包。他們邊賭邊談﹐孔熙先有意賣弄自己的學識﹐處處巴結范曄。范曄貪他的財也愛他的才。不久﹐倆人竟成莫逆之交。
  有一天﹐孔熙先看范曄興致勃勃﹐就故作輕鬆隨便地說﹕「皇弟劉義康英明果斷﹐天下共仰。如今失職貶於江州﹐黎民憤然。現在人情騷動﹐如果能順應民心﹐廣結英豪﹐誅滅異己﹐崇奉聖明之主﹐誰敢不從﹖我願以七尺之軀﹐三寸之舌﹐立下不朽之功﹐歸於諸君。不知尊意如何﹖」范曄過去雖然對宋文帝離心離德﹐但從來沒想到這上面去﹐當下驚愕得不知所措。孔熙先又說﹕「你瞧最近殷景仁幾句話就使劉湛掉了腦袋﹐他倆豈有父兄之仇、百世之怨﹖只不過是爭名奪利而已。可是末了唯恐陷之不深﹐劉湛等百口之家慘遭屠難﹐真使人寒心!現在眾人稱譽於你﹐但還有跟你過不去的﹐你能得志嗎﹖不如你我共舉大事﹐轉危為安!」范曄還是猶豫不決。孔熙先不得不打出最後一張王牌﹐原來按照范曄的門第早應和皇室聯姻﹐但范曄家裡男女關係混亂﹐街頭巷尾議論很多﹐因而皇室不願和他結為親家。孔熙先說﹕「你是世代名臣名士﹐但卻不能與皇室結上姻親。別人以犬豕看待你﹐你不以為恥﹐還要為之盡忠而死﹐使人難以理解!」這幾句話如當頭一悶棍﹐打得范曄默不作聲﹐就此下了造反的決心。
  范曄是左衛將軍﹐沈演之是右衛將軍﹐共同負責宮廷禁衛﹐參與機要。通常范曄先到宮門﹐總要等待沈演之﹐倆人一塊兒進宮。但有時沈演之先到﹐卻常被單獨召見﹐似乎表明宋文帝有所偏心﹐范曄因而很不滿意。謝綜的母親是范曄的姐姐﹐謝綜的弟弟謝約是彭城王的女婿。孔熙先通過謝綜給范曄和彭城王穿針引線。不久﹐謝綜從豫章回建康﹐代彭城王向范曄道歉﹐說過去貶他去宣城是受人挑撥﹐今後一定要重歸舊好。這夥人就此拉幫結黨﹐其中還有丹陽尹徐湛之、道人法略、尼姑法靜。法靜的妹夫許曜是禁衛軍的一個隊長﹐答允作內應。他們擬訂了事成後的官職安排﹐將那些往日有仇有怨的人上了黑名單﹐同時準備了檄文﹐等待時機發難。
  元嘉廿二年(445)九月﹐衡陽王劉義季調任南兗州刺史﹐出鎮廣陵。宋文帝在建康廣莫門外宣武場上的武帳崗為他餞行。范曄等人決定就在這一天起事。宴會當日﹐許曜侍衛在宋文帝身邊﹐佩刀已稍稍拉出了鞘﹐兩眼盯住范曄﹐只等他一聲令下﹐立即抽刀砍死宋文帝。可范曄這個書生﹐在這千鈞一髮的場合心頭亂跳似小鹿﹐低頭不敢仰視﹐下不了決心。一拖二拉﹐宴會散席了。
  丹陽尹徐湛之是彭城王的外甥﹐原先舅甥的親密遠勝於父子﹐因此參加了謀反的行列。現在他見范曄這個窩囊樣﹐料知大事決無可成﹐就將共同的陰謀一五一十地向宋文帝告密。宋文帝要他去收集真憑實據﹐他很快將檄文和封官名冊等弄來呈繳上去。宋文帝大驚﹐下令首先逮捕謝綜、孔熙先及其弟兄們﹐然後派使者去詰問范曄。范曄矢口抵賴﹐使者說﹕「孔熙先已經抓起來了﹐你們可以當面對質!」范曄說﹕「他若誣陷於我﹐怎能辯清﹖」直到使者將范曄親筆所寫的材料拿出﹐鐵證如山﹐范曄才低頭認罪。
  第二天﹐范曄被押送廷尉。入獄前﹐他詢問徐湛之的下落﹐這才知道告密者是徐湛之。范曄與謝綜、孔熙先分別囚禁﹐隔牆可以聽到聲音。范曄問﹕「你們知道是誰出賣咱們的嗎﹖」謝綜答﹕「不知道。」范曄恨恨地說﹕「是徐童(徐湛之小名仙童)!」范曄自知必死﹐在牢中寫了一首詩﹕「禍福本無兆﹐性命歸有極。必至定前期﹐誰能延一息﹖」他還哀歎﹕「好醜共一丘﹐何足異枉直!」同時又自命不凡道﹕「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嵇生琴」是指西晉立國前嵇康被陷害臨刑時﹐悠然彈奏《廣陵散》。「夏侯色」是指夏侯玄被司馬師陷害綁赴洛陽東市行刑﹐一路慷慨行進﹐氣色不變。
  孔熙先被宋文帝親自審訊﹐他答辭不屈不撓﹐擲地有聲﹔吐詞清晰響亮﹐出口成章。宋文帝大為驚歎﹐說道﹕「這樣幹練的人呆在集書省(侍從顧問機構)多年﹐這是我辜負了人才!」范曄以為入獄後即將處死﹐但宋文帝對其同黨追根挖底﹐拖了二十多天。范曄不知道﹐幻想宋文帝會寬宥他們。獄吏跟他開玩笑說﹕「外面傳言﹐你們可能被判長期囚禁。」這意味著遇到大赦還可減刑、免刑甚至官復原職﹐范曄因而興高采烈。孔熙先和謝綜嗤笑他道﹕「以往你攘袂瞋目﹐躍馬顧盼﹐似乎是當世英雄。如今落到這個地步﹐就這樣貪生怕死!」。
  處決的時刻終於到了﹐他們及其子弟和親黨被綁赴刑場。范曄走在最前面﹐他回顧謝綜笑著說﹕「今天的行列﹐還是按官位高低﹖」謝綜笑答﹕「罪魁禍首應該領頭!」他們一路說說鬧鬧﹐似乎外出遊玩。到了刑場﹐范曄酒飯如常﹐意氣昂然。謝綜卻掩飾不住臨死的惶恐﹐顆粒不入﹐他說﹕「這時和病危差不多﹐不能勉強下嚥。」。
  范曄的生母前來看望他們﹐流著眼淚﹐狠狠地責備范曄﹐打了他幾個耳光﹐范曄臉色不變。但伎妾們來訣別﹐范曄兒女情長﹐頓時涕淚橫流。謝綜在旁卻又興奮起來﹐哼著鼻子說﹕「舅舅!夏侯玄的志氣哪裡去了﹖」范曄收住眼淚﹐狂飲烈酒﹐企圖撲滅胸中幽怨。他的三個兒子同將被殺﹐其中范靄素有潔癖﹐一塵不染﹐這時也酗酒失常﹐抓起泥土和果皮狠狠地摔到他父親身上。范曄一貫常說人死了靈魂也隨著消滅﹐準備寫一部《無鬼論》﹐這時卻要了紙筆寫了一封書信給告密人徐湛之﹐說﹕「以後在黃泉和你打官司吧!」。
  范曄被殺﹐全家有十二人同時遭難﹐家屬親友不敢收屍埋葬。范曄生前曾和高僧釋曇遷有交往﹐這位高僧變賣自己的財產衣物為他們辦理喪事。宋文帝的第三子劉駿(即以後的孝武帝)這時十六歲﹐知道後大為讚賞﹐對員外散騎侍郎徐爰說﹕「你今後如寫《宋書》﹐切勿遺漏這樣的義士。」。
  彭城王劉義康被貶為庶人﹐流放到安成郡(今江西安福)。六年後北魏大軍南下﹐宋文帝擔心有人會乘亂擁戴劉義康稱帝。同時會稽長公主也已去世。宋文帝早先指著劉裕陵墓立下的誓言不算數了﹐派專人去結果了劉義康。范曄貶官於宣城時﹐鬱鬱不得志而專心著述。他根據前人十八家有關後漢的史書﹐在一千零四十九卷中刪繁補略﹐陸續花了二十多年時間﹐編寫了《後漢書》九十卷。可惜范曄四十八歲被殺﹐其中有關食貨、地理、五行等志沒有完成。後人將西晉司馬彪《續漢書》裡的八篇志書共三十卷併入﹐成為流傳至今的《後漢書》。這部史書在體例、史料、敘述方面有很多特點。它將張儉等人對宦官的鬥爭寫得有聲有色﹔對一些離經叛道的思想家王充、仲長統等也詳為記述﹐因而被後世稱為「良史」。
  宋文帝雖然先後殺了一批異己者﹐但在他統治時期﹐卻還是兢兢業業辦理國家大事﹐人民生活略免饑寒﹐被後世人所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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