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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末代太子的悲哀

末代太子的悲哀

  恐怕沒有一個末代太子比朱慈烺更慘的了。首先﹐在明末的歷史舞台上﹐由於他父親崇禎風風火火地想把國家治理妥當﹐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才華﹔其次﹐國破家亡後﹐他的下落又成為千古之謎。一朝堂堂太子﹐竟無人知其生平下落﹐和一個普通百姓沒有任何區別﹐讓人在感傷之餘也對崇禎有所憤恨。當初﹐諸多大臣希望太子南下至南京監國﹐如果崇禎帝答應了﹐歷史肯定將會改寫。
  公元1644年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攻佔了北京外城﹐崇禎帝登上萬歲山﹐舉目四望﹐遍地皆是大順軍旗幟﹐北京城已非大明之土。崇禎知大勢已去﹐慌忙回到乾清宮﹐招來周皇后所生之太子朱慈烺﹐其年不過十六歲。崇禎拉著太子之手﹐悲痛欲絕。隨後﹐他讓兩個兒子永、定二王和太子一同逃出京城去﹐以希他日「報父母仇」。
  朱慈烺淚流滿面﹐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大變故﹐他還沒有馬上明白形勢的嚴重性。與父依依不捨之情﹐使得永、定二位弟弟只好將其強行拉走。
  歷史﹐確切地說應該是正史也就在這個時候於朱慈烺身上永遠地定格了。隨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乾清宮﹐有關他的正史記載也一併消失。似乎這個人的經歷只不過就是從出生始到和父親訣別的那一刻終了。但後人卻不甘心﹐仍想從斷簡殘篇裡尋找出這位亡國太子的下落來。於是﹐這位太子的從前已不重要﹐這位太子的才能素質、十六歲前的所經所歷也不重要。諸多人都把他的下落的尋找與猜測當成了研究這位太子的重頭戲。
  關於朱慈烺太子去向的記載共有六種說法﹕一說被李自成殺死﹐或是殺於永平或是殺於北京﹔二說被李自成挾持出北京西行﹔三說被明太監高起潛收留﹔四說被外祖父周奎送交清廷處死﹔五說出家於廣東陰那山靈光寺﹔六說「不知所蹤」。
  明末清初的史學家談遷編修明史﹐寫到「崇禎太子時」﹐帶了點苦惱地說道﹕「今太子無蹤﹐史臣執筆﹐其何所適從﹖」。
  但從當時北京城形勢分析可知﹐太子是不可能輕易逃出城去的。崇禎上吊於煤山前﹐李自成便將北京城圍得水洩不通。城中人無一人可出入﹐即使是攻進北京城後﹐李自成也並未放棄對明朝廷官員們的圍捕。況且﹐崇禎太子身邊已無人可用﹐無兵可使。只靠他一人之力和兩位柔弱的弟弟以及幾位忠心的太監是難以成事的。於是﹐其被李自成活捉便可作理所當然之事。
  據《石匱書後集·烈帝本紀》記載﹕(李攻進城後)內臣獻太子﹐自成留之西宮﹐封為宋王﹐太子不為屈。
  《石匱書後集·太子本紀》談到﹕李自成攻破京城後﹐太子被俘獲。見到李自成﹐李命其下跪﹐太子怒道﹕「我怎麼可以向亂賊下跪﹖」李自成問道﹕「你朱家何以喪天下﹖」太子憤恨道﹕「不該用周延儒等奸臣。」李自成道﹕「你還算明白。」太子凜然問李自成﹕「如何不殺我﹖」李自成道﹕「你無罪﹐我不妄殺。」太子道﹕「既然如此﹐你依我三件事。一不可驚我祖宗陵寢﹐二速以禮葬我父皇母后﹐三不可殺戮我百姓。」李自成答應了。
  該年該月十三日﹐李自成與吳三桂戰敗逃出北京城﹐在路上﹐太子趁亂擺脫了李自成的魔爪。從大順軍中逃出後﹐可能是因為要尋找親人﹐他回到了已經掌握在滿族人手中的北京﹐找到了自己的外祖父周奎﹐寄居在周家。並和自己的姐姐﹐那個被崇禎帝砍掉一隻胳膊的長平公主重逢。姐弟倆抱頭痛哭﹐整日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意中驚動了鄰里和巡捕﹐小人周奎便把自己的外孫子交給了當時的清攝政王多爾袞。
  這消息一傳出﹐「百姓聞先帝太子尚在﹐饋送牲牢禮幣者甚眾」。多爾袞有些坐不住了。對於他來講﹐一位困於牢房的朱慈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架著一「太子」稱號的朱慈烺。
  對於他來講﹐現在無論是殺是留都很麻煩。作為外來入侵者﹐他一方面為了收買人心﹐可以禮葬崇禎皇帝﹐可以善待所有不再抵抗的人﹔另一方面對於他們一統中原的障礙決不會手軟。可明太子正好處在這兩種態度的矛盾之中﹐若是留著他﹐明朝的忠臣義士就會心懷希望地打著他的旗號前赴後繼。可如果殺了他﹐清廷精心炮製的「為明朝報君父之仇」的幌子就會不攻自破。
  仁者可急中生智﹐奸詐之流也有臨危之小聰明。多爾袞很快想出了一個一箭雙鵰的好主意﹐那就是讓人指出太子是假的﹐以「冒充太子」之罪將太子殺掉。
  於是﹐一場「認證真偽太子」的鬧劇上演了。首先是親人指認﹐太子外公周奎和舅舅周繹﹐自然領會了攝政王的上級意圖﹐一口咬定太子是假冒的﹐長平公主堅持說是真的﹐被周奎打了一個耳光後也不再說話。曾經是太子老師的原內閣大學士謝升也指出是假的。於是﹐太子是假便成立了。發到刑部後﹐主事錢鳳覽力爭太子是真﹐立即被關訊問。不久﹐太子被殺﹐罪名是「冒充前朝太子罪」。也就是說﹐他死後連個太子之名都沒有得到。
  還有一種說法是﹐李自成攻下北京後﹐下令搜索太子﹐太監粟宗周將太子獻出﹐李自成把太子囚於劉宗敏家裡。後來衛士將太子放出﹐到了南明小朝廷南京。清兵攻入南京後﹐太子又被獻出而遇害。
  無論是哪一種說法﹐都承認了太子的下落﹐在清廷劊子手的刀下做了亡命鬼。而過於悲情的說法卻是﹐他死時並不是以前朝太子身份死掉的﹐只是以一個假扮太子的「平民」身份而被清廷斬於街市。
  中國歷史上沒有一個末代君王如崇禎那樣被後世幾乎推崇成神仙﹐因為他是自殺的﹐因為在他短短的十幾年統治時期﹐給人的感覺是一直在盡力想改變明王朝的殘局。
  表面的歷史給我們的感覺是﹐崇禎具備了我們心中「君王」的特質。他的勤於朝政在明朝後期的幾個皇帝裡是有名的。自明中期以後﹐皇帝怠政之風盛行﹐令天下臣民憂心。正德皇帝視國家政務為兒戲﹐今日出宮外﹐明天下蘇杭﹐尋花問柳﹐自不待言。嘉靖帝和萬曆帝都在位四十餘年﹐他們篤信道教﹐整日在宮中做齋醮﹐曾「連數年不上朝理事」。天啟帝愛木匠活﹐把國家政務盡委於大宦官魏忠賢。崇禎帝則一反過去諸帝的怠政之風﹐「日理平台」﹐像開國皇帝朱元璋那樣「憂勤不怠」。不僅如此﹐如果沒有極為特殊的急務﹐臣下進諫也按時舉行。
  從這點來看﹐崇禎帝很合乎一個好皇帝的標準。這也正是人們所常稱道之處。再加上他不好聲色﹐所以不少人就認為他不應該是個「亡國之君」。
  另外﹐崇禎帝平時生活比較節儉﹐一次在御座講課時﹐崇禎帝裡衣的袖口偶爾露到外面﹐「袖微損」﹐崇禎就悄悄地將破損的袖口往裡邊塞了塞。一個講官看到了﹐便奏道﹕「衣之敝雖過於位﹐然美德也﹐何必諱﹖」。
  最後﹐他剷除了魏忠賢這個大太監﹐為百姓與官員除了一害﹐此舉使天下人心大快。無論當時還是後世﹐這件事都是崇禎帝最可稱道之處。
  在他死後﹐受到了士大夫、對手及史家等各方的同情﹐李自成就說他「君非甚暗」。歷史往往是這樣﹐不管他生前有多少可非議之處﹐而自殺可以算得上是「悲壯」、「慘烈」的死﹐都足以博得同情和好感。因為歷來在亡國之際﹐少有君主「死社稷」的﹐於是﹐他被稱頌﹐甚至連清朝皇帝順治也對其認可﹐認為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皇帝﹐他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用人不當。
  但我們似乎忘了一件事﹐崇禎殺了魏忠賢﹐卻在後期依舊重用宦官。而他重用宦官的結果是﹐宦官臨出宮時在柱子上寫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如果崇禎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明君﹐怎麼會有如此混賬的太監﹖他給了他們那麼重的信任﹐換來的卻是當了太監的孫子。
  崇禎十七年(1644)正月﹐他確信大勢已去﹐但又不肯就這樣把大明江山交給已經逼近北京的農民軍。他找來大臣李明睿﹐問對策。
  李明睿讓他屏退左右﹐然後走到他面前﹐小聲並鄭重地說道﹕「如今之計﹐只有南遷﹐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崇禎很頹唐﹐歎息一會道﹕「此事關係重大﹐怎可輕言。愛卿常讀史書﹐難道忘了當初我祖先(英宗)被瓦剌劫持﹐又兵臨京城﹐有人建議南下﹐結果被萬人所唾罵。難道你想要我也被萬民唾罵﹖」。
  李明睿笑了笑﹐不語。崇禎又道﹕「不知天意如何﹖」。
  李明睿道﹕「天命是與皇上站在一起的﹐請皇上不要猶豫﹐盡快決斷。」。
  崇禎想了一想﹐輕聲道﹕「其實我早就有南下之意﹐但朝中臣子無人附和﹐所以才到了這步田地。現在﹐你和我都有此意﹐但外邊諸臣不從﹐該如何是好﹖此事重大﹐你要保守秘密﹐不可輕洩﹐否則﹐我誅你三族。」。
  李明睿明白﹐崇禎帝是擔心外臣反對﹐而影響自己的「明君」之名。但到了該年的二月份﹐農民軍已經逼近京師﹐並向他下了「最後通牒」。崇禎詔天下諸鎮兵入援勤王﹐又命大臣們對戰守事宜獻計獻策。愚蠢的崇禎不明白﹐各鎮正在防守清軍﹐一旦回師京城﹐就等於是把北方完全讓給了滿洲人。寧遠總兵吳三桂並沒有回京師﹐其他諸王見吳三桂未回﹐也跟著效仿起來。
  大臣們各自獻計獻策﹐但在當時的情況下﹐任何計策都沒有用﹐李明睿又向崇禎帝密陳南遷。都御史李邦華請崇禎下旨要太子先到南京﹐這樣﹐南方就會以太子為天下之望﹐即使北京陷落﹐以太子在南京主事﹐必能捲土重來。
  崇禎依舊是猶豫著﹐誰也猜不出這個皇帝當時是怎麼想的。打﹐又打不過農民軍﹔南下﹐他又猶豫。而在東宮的太子朱慈烺卻還不知道﹐他的命運就掌握在父親的一張嘴上。有人說﹐崇禎這個好面子的皇帝無非是想要所有大臣們請自己離開北京﹐而不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定下南下的計策。前一種是體面的戰略轉移﹐後一種似乎就是逃跑了。
  這時﹐李邦華看出了崇禎的想法﹐就極力鼓動崇禎﹐大意是﹕你真的不想走﹐那就死在這裡吧﹐可別讓太子也死了啊。要麼你和太子一起南下﹐要麼太子一個人南下。只要保住太子﹐大明憑借半壁江山還有復興的可能。
  但崇禎卻道﹕「諸位﹐我十五位祖宗辛苦終身﹐才有此天下﹐亂賊來我走﹐還有誰可以讓京城百姓與賊拼戰﹖況且﹐我走如何對得起宗廟社稷﹖如何對得起祖宗的陵墓﹖如何對得起京城百萬生靈﹖亂賊雖然猖狂﹐但我有祖宗保佑﹐還有諸位愛卿。如果真的不成﹐我寧願以身死社稷。」。
  見皇帝如此堅決﹐有大臣就提議﹐請太子監軍。崇禎笑道﹕「我經營天下十七年尚不濟﹐一個孩子能做得什麼事。」。
  他雖然說得這樣堅決﹐但仍舊把南遷事宜提到日程上來。先是命令天津方面收集漕船﹐在直沽口待命。然後讓大學士陳演率百官固請南遷。
  老奸巨滑的陳演不幹﹐他害怕到了南京後擔勸駕南遷的罪名。這個罪名絕對能讓他陳家斷子絕孫。
  崇禎﹕「此事要先生一擔。」。
  陳演﹕「這個… …」。
  崇禎﹕「南遷。」。
  陳演﹕「這個… …」。
  崇禎﹕「先生怕什麼﹖」。
  陳演﹕「這個… …」。
  崇禎﹕「先生怎可在此危難關頭退縮﹖」。
  陳演﹕「臣無能﹐請求回家享晚年。」。
  崇禎﹕「朕要作﹐先生偏不作。」。
  陳演﹕「臣無能﹐罪當死。」。
  崇禎(拍案)﹕「你… …一死不足蔽辜。」。
  此事不久﹐大臣李建泰上奏﹕「亂賊勢力越來越大﹐願奉太子南下。」崇禎就把這封奏書交給百官們看﹐大學士范景文等認為可行。但兵科給事中光時亨認為堅決不可﹐並斥南遷為邪說。又有大臣趁機道﹕「皇上應該守社稷。」。
  崇禎的腦袋「嗡」的一下﹐心想﹐我和這群混賬有什麼深仇大恨﹐居然要讓我守快要完蛋了的社稷。但為了顧全皇帝的面子﹐他卻擺出了自己從沒有想過要南遷的樣子來﹐顫聲道﹕「國君死社稷﹐我還能去哪裡﹖我意已絕﹐哪都不去﹐與京城共存亡。」。
  從這以後﹐沒有人再提到南下之事﹐也沒有人注意到﹐太子朱慈烺的命運就此定格了。要怪﹐就只能怪他有這樣一個好面子而又不肯承擔責任的父親。如果不是崇禎﹐朱慈烺的命運肯定要改寫。
  崇禎二年(1629)二月﹐崇禎的皇后周皇后生下一子﹐這也是崇禎的第一個兒子﹐此子就是朱慈烺。崇禎三年(1630)二月﹐朱慈烺被立為皇太子。當時﹐正是他父親在疲於應付國內的農民暴亂和北方的滿人﹐對於這位太子﹐崇禎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教導他﹐從他兩歲到八歲這六年時間裡﹐朱慈烺一直住在鍾粹宮裡。八歲那年﹐崇禎開始選擇東宮侍班講讀官。命令禮部尚書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王鐸、屈可伸侍班﹔禮部侍郎方逢年﹐諭德項煜﹐修撰劉理順﹐編修吳偉業、楊廷麟、林曾志講讀﹔編修胡守恆、楊士聰校書。
  看看這些人﹐這些大明帝國最後的名臣們﹐都集中在了太子朱慈烺周圍。由此可知﹐崇禎對這個即將成人的太子的期望有多高。
  崇禎十一年(1638)二月﹐太子出閣講學。崇禎十五年(1642)正月﹐開講﹐閣臣具文奏上講義。七月﹐改慈慶宮為端本宮。慈慶﹐是懿安皇后所居之宮。當時太子十四歲﹐議定第二年選擇婚配﹐所以先為他設置宮室﹐而遷移懿安皇后到仁壽殿。隨後﹐農民義軍大舉進犯﹐而暫時停止。也就是說﹐從朱慈烺被立為太子到十三歲出宮﹐他一直住在鍾粹宮裡。按照我們的理解﹐他在鍾粹宮每天的安排無非就是讀書、玩樂。但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作為一個朝代的末期太子﹐他除了下落不明外﹐在太子之時恐怕也並不是像我們今天所想的那樣風平浪靜的。
  朱慈烺的母親周皇后在天啟年間被選入當時還是信王的崇禎府中﹐後來被冊封為信王妃﹐崇禎即位後﹐她便被立為皇后。除了周皇后外﹐崇禎有兩個妃子﹐一個是袁妃﹐另一個就是田貴妃。田貴妃是陝西人﹐在其小時﹐父親田宏遇帶她到了揚州。揚州本多歌妓﹐田宏遇親選能鼓琴的妓女﹐納做侍妾﹐並令侍妾教女兒鼓琴。又請了宿儒﹐使貴妃讀書識字。田貴妃自幼就聰明絕倫﹐十二三歲時﹐已能吟詩作賦﹐每成一篇﹐總是秀艷典雅﹐傳誦一時。父親又性情豪爽﹐結交名士高人﹐幾遍天下﹐當時稱他做小孟嘗。田貴妃到了十七歲那年﹐還沒有登基的信王選妃﹐田宏遇的一位朋友就把田貴妃送入信邸。信王見田貴妃生得端莊纖妍﹐就納為侍姬。
  登基後的崇禎帝憂心國事﹐終日在御書房裡睡覺﹐一個月中進宮不到一二次。田貴妃卻很能事﹐善侍色笑﹐崇禎帝每次入宮﹐總是愁眉不展的﹐但經田貴妃的婉言解釋﹐崇禎帝便眉開眼笑﹐憂慮就此盡忘。正是因此緣故﹐崇禎帝對於田貴妃﹐也愛逾他妃。特別是田貴妃有一雙三寸金蓮﹐使得崇禎帝更是喜愛非常。據說﹐崇禎曾在周皇后前讚美田氏的纖足﹐而嗤笑袁妃的大腳。在這樣的情況下﹐周皇后受到冷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周皇后自然知道自己在崇禎心中的地位在一天一天地滑落﹐而導致這種滑落的原因就是田貴妃。所以﹐兩個人的爭鬥從朱慈烺被立為太子不久就開始了。
  有一年元旦﹐天氣十分寒冷﹐按照慣例﹐妃子要在這一天朝見皇后。當田貴妃來朝見周皇后時﹐周皇后故意拖延時間﹐讓田貴妃在外凍了很久﹐然後才讓她進宮﹐進宮以後又過了很久才出來﹐坐在御座上受田貴妃的朝拜﹐而周皇后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而已。田貴妃氣得差點就哭了。
  為了報復周皇后﹐某一日﹐田貴妃故意讓宮女抬轎去見崇禎皇帝。崇禎見是宮女抬轎﹐而不是如往常一樣由宦官抬轎﹐感到非常奇怪。田貴妃趁機解釋說﹕「宦官們恣肆無狀﹐尤其是周皇后宮中的小太監狎宮婢﹐故遠之耳。」崇禎本是生性多疑之人﹐立即下令搜查周皇后居住的坤寧宮﹐果然查獲了宦官使用的多種狎具﹐周皇后氣得當場吐血。
  兩個人的爭鬥自然也就影響到了太子朱慈烺﹐這個在十三歲之前一直住在後宮的小太子。有一次﹐周皇后派宮女給太子送茶果﹐宮女們從田貴妃所住的承乾宮經過﹐嬉笑打鬧著推石獅子玩﹐正在午睡的田貴妃驚醒﹐以為發生了什麼變故﹐慌忙起來叫人堵住了幾個宮女。經過詢問﹐田貴妃才知道不過是給太子送茶果。可她依舊不甘心﹐認為這是驚了自己的美夢﹐她把這幾個宮女交給了崇禎。崇禎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對付內憂外患呢﹐聽了這件事後﹐就沒有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皇后卻認為田貴妃這是在想要對太子不利﹐因為從兩個人所生孩子數量來看﹐是不相上下的。太子慈烺、懷隱王慈烜、定王慈炯是周皇后所生﹐而田貴妃生了永王慈炤、悼靈王慈煥、悼懷王及皇七子。後兩個很早就死掉了。但她憑著這兩個兒子也足以和周皇后的太子朱慈烺抗衡﹐後來諸多的朱三太子案就能證明這一點。
  朱慈烺在太子歲月留下的資料跟他的下落一樣﹐是個謎。可以說﹐沒有任何一朝的太子像他這樣留下這麼少得可憐的資料。總是有一種感覺﹐這個太子是否真的存在過。因為在大明朝末期﹐人人注意的都是崇禎和李自成還有滿人﹐一個並沒有成為皇帝的太子朱慈烺﹐其份量真是太輕了。當時英雄太多﹐遂使他默默無聞。
  朱慈烺死後﹐事情並沒有人們所想像的那樣人死燈滅。在崇禎十七年(1644)十二月﹐南明鴻臚寺少卿高夢箕的奴僕穆虎從北方南下﹐途中遇到一位少年﹐因此結伴而行。晚上就寢時﹐穆虎發現少年內衣織有龍紋﹐驚問其身份﹐少年自稱是皇太子朱慈烺。
  其時﹐朱由崧已經在南京建立弘光政權。得知此事後﹐便命令太監李繼周將太子接到南京。據說﹐太子在見到李繼周時曾問﹕「迎我進京﹐皇帝給我做嗎﹖」。
  李繼周搖頭﹐「此事如何哪是我等奴婢所能知曉的!」。
  順治二年﹐也就是公元1645年三月初一﹐太子來到南京﹐被交付錦衣衛馮可宗處看管。朱由崧派了兩個太監去辨認真偽。兩人一見到太子就抱頭大哭﹐還脫下了衣服給太子穿上。朱由崧知道後﹐大怒﹐跟兩個太監道﹕「真假未辨﹐你們就行見太子之禮﹐混賬!」。
  說完﹐將兩個太監拉了出去斬首﹐又將李繼周也殺了。然後﹐面諭群臣道﹕「有一稚子言是先帝東宮﹐若是真先帝之子即朕之子﹐當撫養優恤﹐不令失所。」隨令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官同往審視。
  原總督京營太監盧九德來到太子所居處﹐正視良久﹐不說一語。太子大怒﹐「盧九德﹐你見我怎不叩頭﹖」。
  盧九德不由自主地跪下叩頭﹐已經魂不附體。
  太子罵道﹕「才一年不見﹐你居然肥胖如豬﹐可見在南京享福不淺啊。」。
  盧九德上下牙捉對似的廝打﹐又被太子罵了許久﹐才張皇而出。見到朱由崧後﹐回道﹕「有些相像﹐卻認不真。」。
  朱由崧陷入了沉思﹐老實說﹐他這個皇帝之位來得不易。如果太子是真的﹐按照祖宗成法﹐他必須要把皇位讓出去。雖然﹐南京百姓對他這個政權的所作所為已經痛不欲生﹐但就這樣把皇位讓出去﹐實在不情願。
  當南京百姓知道了太子之事後﹐紛紛要求太子登基稱帝。明舊臣、處於長江中游的左良玉在這個時候以保護太子的名義進逼南京﹔長江以北的黃得功、劉良佐等總兵也上疏要求朱由崧善待太子。危機一觸即發﹐朱由崧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他準備再讓人辨認太子﹐而這一次的辨認卻是抱著某種目的去的。事實上﹐朱由崧政權的許多官員都在崇禎朝廷上任職﹐大多數人都遠遠地見到過太子朱慈烺。曾經擔任東宮講官的劉正宗、李景廉「皆言太子眉長於目」﹐他們看了偽太子之後都說「認不清」﹔朱由崧認為﹐這是大臣們對自己不滿﹐而刻意地不想認出太子來。
  他找來親信﹐對太子進行辨認。這些親信在他的示意下一口咬定太子是假的。並對太子進行嚴刑拷問﹐審訊結果出來了﹕「太子是假的﹐真名叫王之明。」。
  既然王之明承認自己就是王之明了﹐那麼﹐下面的審訊應該輕鬆多了﹐但事實卻是﹐難度依舊﹐笑料百出。
  審問官問道﹕「王之明﹐你冒充太子該當何罪﹖」。
  王之明﹕「我既然被你們說成不是太子﹐也就罷了﹐何必要給我改姓名﹖」。
  審問官﹕「王之明。」。
  王之明不回答。
  審問官﹕「為何不應﹖」。
  王之明﹕「何不喊『明之王』﹖」。
  審問官大怒﹐吩咐用刑。
  太子高呼﹕「皇天啊上帝。」。
  該年五月十日﹐清軍大舉南下﹐朱由崧到太平府避難。南京百姓這才衝進監獄﹐把奄奄一息的太子救了出來﹐並擁其登上皇位。這個皇位只持續了五天﹐五天後﹐清軍大將多鐸進入南京城。他第一件事就是問太子﹐有人告訴他﹐哪裡有什麼太子﹐是一個叫王之明的人冒充的。
  多鐸笑道﹕「你們真愚蠢﹐如果他承認自己是真太子﹐朱由崧早就把他殺了。」。
  一名降臣趁機說道﹕「是啊﹐太子本不承認自己是冒充的﹐都是馬士英(一個太監)的安排。」。
  多鐸連連點頭﹐並罵道﹕「奸臣﹐奸臣。」。
  十天後﹐多鐸設宴招待剛擒獲的朱由崧﹐並將他的位置安排在皇太子之下。皇太子對朱由崧道﹕「你看﹐你讓李繼周把我叫來﹐又不認我﹐還給我改名﹐又讓人抽打我。這些事﹐你知道不知道﹖」朱由崧坐在他下首﹐不作一語。幾個月後﹐多鐸將太子和朱由崧帶到了北京﹐隨後都被處死。
  驚動一時的皇太子案由此結束﹐我們真的很希望那個叫王之明的就是朱慈烺﹐但我們的希望往往都被清廷扼殺了﹐由不得我們做半分幻想。
  朱慈烺和他的身體一樣﹐在這個太子案後就永遠地在歷史上消失了。隨之而起的是朱三太子。朱慈烺一死﹐作為崇禎帝的兒子們﹐年齡最大的就是皇三子朱慈炯﹐確切地說﹐他就成了大明皇位的合法繼承人。於是﹐「朱三太子」四個字在清初的確鬧騰了好久。
  順治八年(1651)﹐有人冒稱是崇禎第三子﹐被清廷殺了﹔康熙十二年(1673)﹐有一個叫楊起隆的冒稱是朱三太子﹐被殺﹔康熙四十六年(1707)﹐又有名為王士元的自稱為朱三太子﹐後被凌遲。這三個人在當時冒充的朱三太子的名字叫朱慈煥﹐而不是真正的朱三太子朱慈炯。
  這些人為什麼要冒充一個本不存在的人呢﹖
  朱慈煥本是崇禎帝的第五個兒子﹐在五歲的時候就死了。據傳說他生前對崇禎道﹕「九蓮菩薩說﹕『皇上待外戚太薄﹐所以將讓他的兒子們都死掉。』」。
  這個九蓮菩薩就是萬曆的生母李太后﹐她曾支持張居正變法。崇禎聽了這個小孩子的話後﹐很惶恐﹐就封其為「玄機慈應真君」。
  這樣看來﹐諸多的朱三太子案頻頻以朱慈煥為號召﹐而不是以真的第三子朱慈炯﹐原因已經很明顯了。民間宗教是此類活動的依托﹐作為「玄機慈應真君」的朱慈煥顯然具備這種蠱惑力﹐於是﹐諸多的人都選擇了他。
  中國歷史上的末代太子很多﹐但真正讓後人記得的的確太少。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歷史往往在每個朝代的末期所關注的焦點是他們的父親﹐而不是他們。
  朱慈烺能被清初的諸多歷史學家所惦記﹐從這一點來講﹐應該算是他的榮幸。對一個死人的惦記往往是活著的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為什麼要惦記他﹐從記載中﹐我們看不到朱慈烺到底有什麼治國才能﹐他也沒有機會施展。可事情恰恰就在這裡﹐他的父親崇禎連他施展的機會都不給﹐這可能就是他的悲哀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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