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的成長與秦國的滅亡
胡亥﹐秦始皇少子。最為人熟知的名號是「秦二世」。作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獨裁者﹐秦始皇開創了一個老大帝國﹐到兒子胡亥這一代戛然而止﹐兩世而斬當然不僅僅是胡亥的問題﹐根子還在嬴政那兒。在大部分史家的腦袋裡﹐大一統就是正統﹐書同文､車同軌就是大好事﹐於是就把秦始皇捧得老高﹐捧來捧去﹐連「焚坑事業」也要商量了。
小時候的胡亥是個搗蛋鬼﹐某次嬴政設筵﹐群臣與諸位公子都到場。那時有桌無椅﹐來客皆席地而坐﹐鞋子就脫在門外。胡亥吃飽喝足後出門玩耍﹐見一排款式顏色各異的鞋子擺在門口﹐就按捺不住﹐又是踩又是踢﹐興盡而歸。大臣公子們出門時﹐發現找得到一隻﹐找不到另一隻﹐不得不玩一把「連連看」﹐拼齊了才回家。
《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帝出遊。左丞相李斯從﹐右丞相馮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這段部分表明﹐嬴政是比較喜歡這個「少子」的。有過這次伴父出遊的經歷後﹐胡亥也在登基後有樣學樣﹐出遊了幾番。有人勸他勤政﹐胡亥很不愛聽﹐就搬出了三皇五帝的苦逼歷史﹐引的是《韓非子》裡的典故﹐他說堯帝當年出差﹐找個茅草堆就湊合睡一宿﹐吃住條件連奴僕都不如。大禹就更慘了﹐治了半輩子水﹐大腿上看不到一塊白肉﹐小腿上連腿毛都蹭沒了﹐一張臉曬得比非洲人都黑。胡亥說你說這是何苦呢？當帝王不就是為了吃香喝辣養尊處優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嗎？貴為帝王﹐假如連這點兒理想都沒有﹐跟一條鹹魚又有什麼分別？
胡亥的思想「出落」成這樣﹐跟他的老師趙高是分不開的。最初趙高挑唆他矯詔篡位﹐胡亥的回答還算得體﹐他跟趙高說﹕「這事缺德﹐對不起父親不說﹐天下人也不會服氣﹐弄不好還影響大秦帝國的和諧穩定。」然而趙高是個有大學問的人﹐不僅書法好﹐還博古通今能言善辯﹐就把商湯誅夏桀､武王伐紂的故事給他講了一遍﹐胡亥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認為找到了奪權合法性﹐就開始任趙高設局﹐先後逼死扶蘇､蒙恬。登基後﹐又戮殺自己的十二位兄長﹐姐妹也不放過﹐共有十人被處以「矺刑」。「矺」通「磔」﹐就是肢解分裂軀體的刑法﹐死無全屍。
對付兄弟姐妹尚且如此﹐臣子們就更不用手軟了。左右丞相李斯､馮去疾﹐和馮去疾的兒子將軍馮劫﹐某日一起找胡亥反映情況﹐說關東盜起﹐出兵鎮壓﹐卻鎮之不平﹐壓之不絕﹐都是因為稅賦徭役太重的緣故﹐所以建議胡亥趕緊停止擴建阿房宮﹐減輕人民群眾負擔﹐方可平息叛亂。胡亥勃然﹐罵他們不為帝王解憂平亂﹐反而要他犧牲享樂權﹐這不是找死嗎？遂把三人下獄﹐馮去疾爺倆自盡於獄中﹐李斯不久也被趙高收拾了。李斯死得極慘﹐秦朝酷刑用了個遍﹐額面刺字﹐割了鼻子﹐又凌遲腰斬﹐還被夷了三族。史載他只留下了再也不能和兒子出上蔡東門牽狗追兔子的千古遺憾﹐卻不知他是否後悔與趙高沆瀣﹐又出力把趙高捧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這之後的胡亥﹐越發像那位花剌子模國王﹐只喜歡聽好消息﹐屏蔽壞消息。陳勝､吳廣揭竿之後﹐攻城略地﹐許多秦將都降了楚軍。胡亥聽說後﹐就召集儒生博士問計﹐眾人都說﹕「造反的越來越多﹐趕緊集結大軍出兵吧。」胡亥就暴跳如雷﹐說先帝和我建設的大好國家怎麼可能有人造反？又問叔孫通﹐叔孫通忙說﹕「是啊是啊﹐如今明君在上﹐法制昌明﹐百姓們高興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造反？我看就是鼠竊狗盜耳﹐何足置之齒牙間。」胡亥聞言渾身舒泰﹐賞帛二十匹﹐衣一襲﹐還升他當了博士。
這就是成語「何足掛齒」的出處。叔孫通完全是為了取悅胡亥以自保﹐其實何止是齒間﹐那根起於大澤鄉的刺﹐此時已無限接近大秦帝國的心臟﹐死亡只在須臾。出宮後﹐眾儒生罵叔孫通「面諛」﹐就知道拍馬屁不說人話﹐叔孫通摸著胸口嘆息﹐說﹕「你們不知道﹐剛才我差點兒就沒命了。」說完打道回府收拾行囊細軟﹐帶著家眷連夜跑到薛地﹐隨即投奔了項梁。
巨鹿戰後﹐秦軍主力被項羽滅得差不多了﹐劉邦大軍也逼近咸陽。此時胡亥的恩師趙高又重施故伎﹐發動政變﹐派其弟衛戍區司令趙成和咸陽市長閻樂去宮中﹐目的只有一個﹐逼胡亥自殺﹐然後立一個容易操控的當籌碼﹐以便和劉項談判。這時胡亥招呼左右﹐卻只有一個宦官在身邊。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胡亥問。宦官說﹕「早說我早就讓您弄死了﹐豈能活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