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跟爸爸打招呼
又是日本電影「鐵道員」的情節，離世的女兒，加上放心不下父母。她每天也定時出現在校園某個角落，就只為了跟爸爸打招呼；照顧患病的母親。我偶遇了「小玲」，她離世後時間沒有改變她的生活，父母仍然是她的最愛。她很想再與他們再說話，即使是簡單的問候，已經是最大的滿足。
十多年前，筆者到上海遊學一周。猶記得有一天，初夏的黃昏，我獨自留在復旦大學校園的草地上，等待天黑。「蛋黃」昏光斜照校園綠蔭小道，把所有綠的東西變成黃色「落霞」。在這麼空廣的地方，吹來輕風陣陣，清爽得叫我差點睡著。在不遠處的「專家樓」，我閒逛時碰上獨坐的女孩子。話題從天氣開始，一直談到興趣，我與一個靈「小玲」聊起來。
「小玲」十八芳華，約160cm高；臉子圓圓，繫上兩條小辮子，是往時上海常見標準女學生模樣。縱使夏日，她仍穿上厚重的連身裙子、絲絨外套，脖子上更團起粉紅手織圍巾；縱使她的牙齒長得有些不整齊，但無損可愛笑容，也不礙她優雅氣質。整體上，她是小美女，而在她身旁，伏著一隻三色毛髮小貓。在聊天時，她輕掃著牠身上柔軟的毛毛，手輕得像撫摸著風一樣。雖然我已經記不清談話內容，可在快樂的氣氛下，時針輕易就跨過了90度角。她言語間透露出自己的形態「靈」，但在現世上仍然有要事。她對過世後的日子談得不多，即使離世那晚上的細節，好像已忘記。語調很是平淡，就好像她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字裡行間也沒有不捨。
(註) 我沒有好奇「小玲」對自己的死亡來得平淡，因為在我接觸的靈群體，也是同樣語氣跟內容。我每次嘗試詢他們過程跟細節時，大多只獲得模糊的片段回憶。到底是他們真的忘記了？洗掉了？還是不想提起，這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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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份
上回我遇上了在上校復旦大學的「小玲」，一個「靈」。我倆平排而坐，旁邊突然來了遛狗的女生，大狗似乎對小玲很感興趣，「半牽扯」著主人朝我們跑過來。小玲手中的貓咪給嚇跑了，她雖不捨的目送貓咪離開後，可轉過身來，又跟大狗熟絡得不行，彼此應該是「老相識」。她抱著大狗，跟我介紹這是「小白」 (雖然狗比我還高，也不是全白色)。小玲問小白︰「這麼早就出來散步了？」。牠仿佛看到了她，很乖巧的守在她旁邊。其主人以為小白乃跟我親近，所以也站在一旁。過了一會，小白跑到其他地方，剛好我要等待的同學也來找我，我便轉身想跟小玲道別，可別過頭來，小玲消失在椅子上…
隔天的早上六時，我實在睡不著了，獨個兒到公園散步。當天早上霧很大，加上天氣濕濕的，弄出點仙境感覺。在同一處，小玲突然再出現在我旁邊，並跟我聊起來︰
� 「你很冷嗎？」 幹嘛這樣天氣還穿這麼厚？
� 小玲站起來轉身說︰「姐姐，好看嗎？這是我媽媽挑的，你看這圍巾(笑著)，是媽媽親手弄的，是我最喜歡的。(兩手在擺弄著)」
� 我點頭稱是︰「好看喔，手工很細緻啊，顏色很配。」
� 「你這麼早就起床，有什麼要緊事了？」我說。
� 她說︰「我在等爸爸出門 … 。」
� 「出門？為什麼不在家裡等啊？你留在這裡就是為了等爸爸上班下班？」 我好奇的問。
談到這，小玲開始娓娓道出身世。小玲的爸爸是復旦大學裡一位教授，他們一家也住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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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份︰
小玲的爸爸在復旦大學裡當教授，從她出生後，就住在叫「專家樓」的房子。她有很深印象，父母很疼愛她，即是在離世後，仍記起很多小孩時在這裡的回憶。小玲在十歲時，半理解獲悉患了絕症 (自己也說不清具體什麼病，我後來推測是癌病)。沒多久，她就明白自己離開了，可最後又回到這裡。
她每天也在清晨及黃昏時，準時出現在這。有時候徘徊在屋子門前、有時候看著單車馳過、有時候等著鄰居隨小狗散步。但最重要是等待父母下班回家…。這時候，一位長者騎著單車經過，向小玲招手及打招呼…不，他是向著小玲身後的人。可小玲卻約無其事的向他回禮招手，而且喊出聲來︰「喂…喂」。我好奇她爸爸是否見到她，還是她跟空氣打招呼。忍不了多久，我只好直接問她在作什麼。小玲先默然了一下子，然後說道︰「對的，爸爸只是跟黃伯伯打招呼而已，他根本看不到我。但我真只可以每天站在這裡，才能與他相遇，才感覺到他是衝我打招呼。我跟他想溝通，這是唯一的方法了(感嘆)。你覺得我是在騙自己？我已經習慣了。」她說這幾句話，叫我更認清她，其內心比外表成熟許多。
� 我問︰「除了在這裡等，你其他時間在做什麼呢？」
� 「我媽媽，我還有媽媽須要看顧。我有病的時間，她不眠不休的照顧我，還會幫我添衣勾圍巾。現在他有病了 我又怎麼能就這樣離開她呢？」 小玲將圍巾靠近臉頰，說著。
學生愈來愈多，我也當離開了。小玲收起了剛才憂愁神情，跟我道別，然後徐徐走向古舊的宿舍，在一幅牆後消失。
小玲在過世後，有了自己的生活，可能她在某一天，要徹底忘掉過去，重新另一種生活，甚至於當另一個人。可是，在記憶還沒有讓刪除前，她更珍惜每一次跟父母的相遇、相處。親情的光影，並沒有因身體、精神變化而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