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的老婆孩子吧。”老實巴交的農民漢子,跪在地上拼命磕頭
。旁邊的產婦羊水已經破了,滿地汙穢。
當值醫生陳海天卻根本無動於衷,這種事情他實在是看得多了。怕痛怕血怎麼當得
了婦產科醫生,早就練就了一雙冷眼,一顆冰心,可以直面淋漓的鮮血,和手術台上的
生離死別。
這里是醫院不是慈善院,醫院的執照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營利性醫療機構。
醫院的規定就是不給錢,不治病,他也沒有辦法。
其實醫生的收入很高,他要暫時幫著墊上幾千塊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不要說醫
生是救死扶傷的天使,醫生也不過是普通人,每天脫下白大褂,還是要過日子的。
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不是要花錢的?
何況他家里那位小祖宗才一歲多,每天喝的金裝進口奶粉,一桶就是幾百元。
孩子都是討債的,一生下來父母就等大把著花錢吧。不,還沒生,就要大把花錢了
。
他只是冷聲說道,“我們這里是私立醫院,不給錢就不治病,我要下班了。你還是
趕快換一家醫院吧。”
“醫生,我求求你了,都這樣了,還怎麼換醫院啊。我們是來打工的,一個月工資
就只有三百塊錢,我們身上就這點錢了,全給你了,你救救我老婆孩子吧。”可憐那高
大的漢子,已經泣不成聲,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我給您做牛做馬了,救
人要緊啊。”
“做牛做馬沒用,這點錢根本不夠。住院押金就是三千,不然就不給治。這是規矩
,你不懂就別來煩我。”陳海天掃了一眼,就知道那幾張紙幣遠遠不夠。
“你見死不救,你會有報應的。”那漢子慘叫一聲,在醫院的回廊里,聽來更是凄
厲。
可是陳海天根本置若罔聞,他只想快點回家。值了一夜班,困得眼睛用牙簽撐也撐
不開來。
急忙洗了澡,正打算把衣服往洗衣機里塞去,突然聽到家里的寶寶哭了起來。
孩子都是這樣,半夜新鮮。他無奈地搖搖頭,怕吵醒了太太,急忙丟下衣服,從臥
室里抱起了孩子,耐心輕哄“寶寶乖,寶寶不哭了,我們看衣服洗澡澡了。”
他家的洗衣機是前置式的,有一個“大眼睛”,平常剛剛會說話的寶寶最喜歡看著
這個眼睛,他總是拍著手笑笑地說,“洗澡澡了,衣服洗澡澡了。”
他這麼一說,孩子果然破涕為笑,“好的,我要看衣服洗澡澡。”
陳海天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抓起衣服,襯衫,外套,一件件進去,突然他覺得手里
又濕又黏,很不對勁,他低頭一看自己竟然抓了一條血淋淋的臍帶。
就算是每天剪斷數條臍帶的專業人士,還是嚇了一跳,等陳海天回過神來,才發現
更不對勁的事情發生了,本來抱在他手里的寶寶已經關在洗衣機里了。而且洗衣機已經
啟動了,衣服和水流開始滾動起來。
陳海天急忙沖上去,使勁拉那洗衣機的門,可是無論他多麼用力,那門都紋絲不動
。
洗衣機原本時尚的銀白色澤看起來陰森無比,那只“大眼睛”更像是亡魂死不瞑目
的眼睛,怨毒地瞪著他。
天真無邪的寶寶什麼都不知道,還在笑著拍手,“洗澡澡了,看衣服洗澡澡了。”
他還很開心地拉拉那些在翻滾的衣服,以為這是一場有趣的游戲。
嬰兒幼嫩的笑聲,一聲接著一聲,在這冷清的深夜里,聽起來竟是意外的尖利刺耳
。
陳海天已經著急得面無人色,他顧不得擦擦滿頭冷汗,用力地捶那門上的玻璃。
一下,兩下……玻璃終於碎了,他的手已經血肉模糊,但是他忍住痛,只想趕快抱
出孩子。
可是沒用的,他明明可以看見孩子,聽見孩子的笑聲,但是就是碰不到孩子。
那已打破的玻璃后面是空的,那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地上連一滴水都沒有,只有
他手上的傷口不斷滴下血來。
陳海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因為缺氧而漸漸變得面色青紫,可是無知的孩子還在
笑笑說,“衣服洗澡澡了!”
還有他的襯衣和外套在孩子身邊盡情游泳,隨著轉桶波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