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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一個撒了兩千多年的彌天大謊

一個撒了兩千多年的彌天大謊

  之所以強調﹐是因為沙丘這個地方歷史上曾發生過兩次著名的政變﹐而且都被後人稱為「沙丘政變」。
  第一次發生在公元前295年﹐曾因推行「胡服騎射」而雄霸一方的一代英主趙武靈王被政變者困於沙丘宮中長達3個多月最後竟活活餓死。沙丘﹐一個位於今河北省廣宗縣境內的小地方也從此由一個歷史地名一躍而成為歷史名地。
  或許是應了馬克思的那句名言﹕「歷史本身經常重演﹐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是鬧劇。」僅僅過了85年﹐政變在沙丘這個地方繼續上演。《史記·秦始皇本記》、《史記·李斯列傳》對發生在公元前210年的這次沙丘政變均有記載﹐尤其以《史記·李斯列傳》中的記載最為詳細、描述最為生動﹐刻畫的最為形象。
  據載公元前210年﹐因「統一中國、統一文字、統一度量衡」並首創中央集權制而被稱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在其一生中第五次大巡遊途中患病、七月丙寅在沙丘病逝。由於死前留下「遺詔未發」這一巨大的政治漏洞﹐結果就被心懷叵測的太監趙高聯手老奸巨猾的丞相李斯陰謀政變。他們先是秘不發喪﹐然後篡詔詐立胡亥﹐矯詔賜殺扶蘇。
  在波詭雲譎的歷史風口浪尖上﹐沙丘再一次地成了中國命運的拐點。
  有人感嘆﹕「武靈遺恨滿沙丘﹐趙氏英名從此休」﹔
  有人悲情﹕「魚分龍臭曾茲台﹐野寺清鍾入夜哀」。
  探討這個問題之前還是先弄清什麼是政變?所謂政變是指統治集團少數人通過密謀﹐用政治或暴力等手段非正常途徑地實現權力轉移的一種行為。對照政變的定義、發生在公元前210年的神秘事件確實像是一場政變。統治集團中的少數人﹐胡亥、趙高、李斯通過秘不發喪、篡改遺詔等陰謀手段﹐把本該屬於長子扶蘇的權力或皇位轉移到次子胡亥手中。
  然而疑問來了。始皇帝的詔書真的被李斯等人篡改了嗎?「二世」的名頭真的本該屬於扶蘇嗎?
  由於始皇早已成鬼﹐詔書又異於常理令人產生歧義﹐我們只好採用這個標題。談到遺詔﹐由於年代久遠﹐沒有原始憑證﹐歷史記載上又只有司馬遷一家之言﹐為了科學起見﹐也為了更具說服力﹐這裡我們採用窮舉法和排除法。
  關於秦始皇的遺詔只有也只能有兩種情況﹐那就是有遺詔或沒遺詔。這裡我們必須先假定其有﹐因為如果沒有遺詔這回事的話﹐那麼只要是秦始皇的兒子﹐誰繼位都是合法的﹐也就不存在政變一說了。在有遺詔的前提下也存在至少三種可能﹕一是傳位扶蘇﹔二是傳位胡亥﹔三是傳位其他兒子。
  首先我們排除第三種可能﹐因為無論從當時的情況分析還是從歷史的發展來看﹐傳位其他諸子的可能性僅僅是存在於「理論上」上。這樣一來﹐只剩下兩種可能性了﹐傳位於扶蘇抑或傳位於胡亥。
  顯然司馬遷是挺蘇派。《史記·李斯列傳》記載﹕「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蘇曰﹕『以兵屬蒙恬﹐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書及璽皆在趙高所﹐獨子胡亥﹐丞相李斯﹐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余群臣皆莫知也。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秘之。」
  這一段記載﹐司馬遷無非是想表達這麼幾層意思﹕
  一、秦始皇在沙丘這個地方死前留有詔書﹐而且只有一封是寫給長子扶蘇的。其實這是司馬遷暗示的結果﹐秦始皇死前到底還有沒有其它遺詔﹐由於司馬遷不予記載﹐看來只有鬼知道了。
  二、「未授使者」﹐就是沒有讓人發出去。至於為什麼不發﹐至少三種可能﹕1、寫好後﹐秦始皇覺得自己還能再玩幾天﹐不急﹐先放在那再斟酌一下用詞是否準確﹔2、寫好後﹐突然昏厥加之老年癡呆症讓他忘了這回事﹔3、有人暗中作梗。至於哪一種「可能」屬實﹐司馬遷沒說﹐我們也不好亂推測。其實司馬遷真正想告訴我
  三、「秘不發喪」。李斯這時為什麼以「無真太子」為由「故秘之」?他的目的是什麼?或者說他到底有什麼企圖?「秘」有隱藏﹐不公開的意思﹐容易讓人聯想到暗箱操作。這裡司馬遷就是想告訴我們﹐「秘不發喪」是為政變作準備﹐(「真」這裡應該是古漢語中「置」的通假字)。
  至此﹐司馬遷讓我們不知不覺中形成這樣一個思維定式或叫慣性思維。對於秦始皇的遺詔、由於生前「未授使者」這一政治漏洞存在﹐讓李斯們利用這一機會作政變前的準備「秘不發喪」。那麼光有機會、有準備﹐政變不一定就能夠成功﹐所以還必須有條件、有能力。所以司馬遷用「書及璽皆在趙高所」寥寥幾個字﹐解決了這個問題﹐詔書由皇帝口述趙高書寫、並且和皇帝玉璽一起放在趙高手中。這樣一來﹐既有條件﹐又有機會且有準備﹐看來一場政變就不得不發生了。
  如果我們說﹕「秦始皇生前對李斯如何知人善任﹐信任有加﹐如何提拔重用、恩重如山﹔對趙高如何寵愛呵護情同父子。他們竟然在老戰友、老領導、老恩師屍骨未寒之際﹐就陰謀政變﹐太不合常情了。」這種街坊鄰居大媽式的娘娘腔只能糊弄一般小老百姓、對於政治人物而言﹐這種說辭統統不太靠譜。
  還是讓我們回到司馬遷的記載﹐先從那封詭異的始皇遺詔談起。
  假使秦始皇死前只留一份遺詔﹐也誠如司馬遷所言賜與扶蘇﹐那麼遺詔的內容又是什麼呢?《史記》記載的明明白白﹕「以兵屬蒙恬﹐與喪會咸陽而葬」﹐十二個字一個不多。意思就是﹕「把軍隊交給蒙恬﹐回咸陽參加喪事然後再行葬禮。」不管如何去讀﹐也不論怎樣想像﹐這封遺書也不像是始皇帝的傳位遺詔﹐倒像是一封普通的奔喪通知書。至於為什麼要單獨通知扶蘇﹐很好解釋﹐因為始皇帝一大堆兒子中唯有長子扶蘇不在咸陽﹐他因「數直諫上」 而被「上」(皇帝)貶到上郡蒙恬軍團當政委去了。需要皇上恩准才能回京。這是因為皇家奔喪不比小民﹐一聽說爹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鼻涕一把淚﹐嗷嗷叫地往家奔。皇家規矩那是相當地大﹐如不奉詔私自回京﹐不管你有多大一顆孝心﹐一律視為謀逆。
  秦始皇為什麼會留下這麼一封莫名其妙的傳位遺詔呢?難道他不懂得像傳位這類國詔﹐不比QQ聊天﹐不能半點馬虎﹐更不能絲毫兒戲。康熙當年用滿蒙漢三種文字書寫的傳位詔書﹐還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附會成﹕「傳位于四阿哥」是由「傳位十四阿哥」把「十」改成「于」而來﹐當然後來檔案證明「傳位于皇四阿哥」﹐不可能由「傳位十四阿哥」塗改﹐因為「于」與「於」古代並不通用﹐「阿哥」之前必須加「皇」。對於後來發生的事﹐秦始皇不可能知道﹐但他也是當過太子的人﹐也就是說也是過來之人﹐難道他不了解宮裡面的那點事?由此可見﹐如果秦始皇留有傳位遺詔﹐那也絕對不是《史記》所云的這一封﹐而是另有所屬。
  這樣一來﹐「書及璽皆在趙高所」就很好理解了。因為趙高當時的身份是「中車府令兼行府璽事」﹐大概相當於中央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兼贏辦主任。一方面領導一般都很忙(況且目前又龍體欠安)﹔一方面秘書一般都有才(趙高是法學家兼書法家)﹐所以像起草個訃告、通知這類的普通文件就沒有必要讓領導親自了吧。既然不重要﹐所以﹐「未授使者」也就能接受了。
  以上是我們假定司馬遷所言真實的情況下得出的結果。換言之﹐即使始皇帝給扶蘇留有遺詔、即使詔書未授使者、即使詔書和印章都在趙高手中也未必就一定會發生政變﹐這是因為有誰會對一份訃告或曰奔喪通知書發動政變呢?所以﹐「未授使者」與政變之間僅有關聯性而無必然性。
  本來就顯得詭異的始皇遺詔是怎樣變成扶蘇的傳位詔書的呢?《史記·李斯列傳》告訴我們這也是趙高幹的。治喪通知變成委任狀首先出現在《史記·李斯列傳》趙高遊說胡亥那段﹐「上崩﹐無詔封王諸子而獨賜長子書。長子至﹐即立為皇帝﹐而子無尺寸之地﹐為之奈何?」繼而這種變化又在遊說李斯時﹐得到了加強﹐趙高乃謂丞相李斯曰﹕「上崩﹐賜長子書﹐與喪會咸陽而立為嗣。」
  注意﹐這裡司馬遷通過趙高的口偷換了兩次概念。「以兵屬蒙恬﹐與喪會咸陽而葬」這封給扶蘇的詔書或許是秦始皇死前留下的詔書之一﹐此外或許還有明確且正式的傳位遺詔﹐但司馬遷在這裡通過趙高的嘴把「之一」偷換成了「唯一」(獨賜長子書)﹐這樣一來﹐留給扶蘇的遺詔就成了賣油郎獨佔花魁。其政治意味有變﹐並且不是小變而是大變。
  這還不算﹐還不過癮。接下來司馬遷又讓趙高犯了一下自由主義﹐也就是讓他對遺詔進行了自由發揮﹐二次創作。這樣一來﹐「奔喪通知書」遙身變成了傳位詔書﹐扶蘇也從一個普通的哭喪者(相對繼承人而言)經趙高的破格提拔、擔任了治喪委員會主任兼未來皇帝。趙高也順便過了把太上皇的癮。
  顯然﹐僅憑一封參加追悼會的通知﹐就斷定它是傳位遺詔﹐司馬遷本人可能也覺得太過牽強﹐有點荒唐且不好蒙人﹐所以詔書必須得變﹐怎麼讓它變得既不顯山露水且又讓人接受?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趙高代勞。然而﹐司馬遷百密一疏﹐在沙丘政變中﹐司馬遷竟讓趙高兩次篡詔。第一次是口頭篡改﹐他把給扶蘇的通知書篡改成了繼位詔書﹐並知會胡亥與李斯﹔第二次是和李斯百般密謀後﹐再把詔書篡改回來。這樣說有點繞口的話﹐我們換一種表述方式﹐那就是趙高首先把對扶蘇用處不大的遺詔﹐傳達成對他至關重要的繼位詔書﹐然後又和李斯勾結一起﹐陰謀對自己篡改過的詔書再次篡改﹐這就像兩位國手搏弈﹐一方自持技高﹐不讓「相、士、卒」也不讓「車、馬、炮」﹐而是直接讓了老將﹐有點太污辱別人的智商了吧?
  趙高為什麼要這麼幹呢?趙高在發現詔書「未授使者」第一時間內﹐立馬產生了政變之心﹐並決定要詐立胡亥﹐那麼他原本可以利用「書與璽皆在趙高所」這個職務便利﹐神不知鬼不覺地毀掉原件重擬一份﹐蓋上大印不就萬事大吉了嗎?他為什麼非要把一件風險極小甚至沒有風險的事、搞成千均一髮?須知此時軍政大權盡在李斯手中﹐贏政一死、眾人自然唯李斯馬首是瞻。趙高一個小小的秘書﹐既無兵權又沒政權﹐篡詔意圖一旦敗露﹐無異於謀反﹐一旦李斯反對﹐他完全可以一聲令下﹐為國除害﹐誅殺反賊。趙高自不必說﹐即使胡亥貴為皇子﹐也只能是死路一條。
  對趙高事先讓胡亥知道以便事後邀功這點小心思﹐我們能夠理解也容易接受。而對於他甘冒大險將政變意圖向李斯合盤托出究竟出於何種目的﹐讓我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難道趙高與李斯的關係屬於「四大鐵」﹕同過窗、嫖過娼、下過鄉、扛過槍?事後好讓李斯沾點光?難道「政變」這個高危遊戲在趙高的概念中和「鬥地主」一樣非得三人才能玩?
  誠然﹐作為大秦集團公司的CEO兼首席操盤手﹐位居「萬人之上」的李斯此時更是沒了「一人之下」﹐趙高想越過李斯這道坎偷偷地去股市套現門都沒有。對這樁政變陰謀而言﹐李斯是必須知情也必須參加的人。換句話說就是讓李斯這個操盤手知情並支持是趙高套現所必須付出的機會成本嗎?
  必須支持但不必知情。趙高只須拿出篡改好的詔書讓李斯繼承遺志就大功告成﹐吃力又吃驚的「迫斯政變」就可輕鬆地變成「蒙斯政變」。狗尾續貂、調戲老貓、挖坑自陷、頭頂懸刀。在這場沙丘政變中趙高為什麼臭招頻出、昏招疊現呢?
  比較令人接受的解釋有三﹕腦子進水﹔頭被擠扁﹔或是喜歡挑戰自我﹐酷愛演講PK。從後來趙高先滅李斯後殺胡亥﹐三人中數他笑到最後來看﹐趙高的腦子好像沒有進水﹐頭型似乎也未改變。
  秘不發喪的情況可以有二﹕一是為了陰謀政變﹔二是為了防止政變。李斯秘不發喪到底屬於哪種情況?司馬遷的答案是為了政變。所謂政變﹐前提是有「政」可「變」。秦始皇死後的第一大政﹐就是接班人的問題。
  本文在探討沙丘政變這一個命題下﹐必須先假定秦始皇留有遺詔﹐而且還必須是給公子扶蘇的傳位遺詔﹐否則「政變」一說就是悖論﹐政變命題也就成了偽命題。在明知有傳位遺詔的情況下﹐「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秘之」確實顯得別有用心。接班人都已明確﹐你以「無真太子」為由秘不發喪到底想幹什麼?
  此時作為看守內閣總理的李斯正常應該做的是﹕一方面火速通知扶蘇回京共商國事﹔一方面著手安排維穩﹐確保政權順利移交。而《史記·李斯列傳》記載李斯不但秘不發喪而且置始皇居轀輬車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輒從轀輬車中可諸奏事。像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瞞誰呢?不用說就是瞞合法繼承人扶蘇的。
  如果情況屬實﹐那就證明在陰謀政變這個問題上﹐李斯與趙高第一時間內就不謀而合﹐或者李斯對趙高陰謀詐立的心思未卜先知﹐並利用手中權力主動配合﹐換句話說﹐李斯在洞察到趙高謀逆之心後﹐裝作渾然不知﹐為了讓政變有條不紊地進行﹐李斯以「秘不發喪」為趙高贏取時間﹐然後回到房間靜靜等候並飽含深情地唱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等的花兒已謝了。」
  如果按照上述情形發展下去的話﹐接下來的故事情節應該是羅敷已有情﹐使君也有意﹐一拍即合上床去。當然扭捏一下也是可以的。或許司馬遷也覺得這樣發展經不起推敲﹐於是就讓趙高單刀赴會﹐在是否應該政變這個問題上與遊說大家李斯進行了六個回合的PK。
  在趙高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的凌利攻勢下﹐年邁體弱且有點老年癡呆的李斯終於一聲嘆息「嗟乎!獨遭亂世、既以不能死、安託命哉!」真可謂是人之將反﹐其言也哀乎!李斯這麼表現的目的是什麼?做政治秀還是演個雙簧?都有可能﹐問題是做給誰看?演給誰瞧?
  如果都不是的話﹐作為久經考驗的政治家、鬥爭手段出神入化的李斯﹐在趙高一擊不中的情況下﹐還會給對手提供多餘的機會﹐讓他俘虜自己嗎?上述情況下﹐「秘不發喪」顯得即不合邏輯又不符常理。那麼「秘不發喪」有沒有可能是另外一種情況?為了防止政變?
  關於秦始皇生前為什麼不立皇后、不設太子﹐史學家們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什麼怨母仇女說﹐什麼多不勝選說(也就是挑花了眼)等等我們在此不一一贅述。這說那說﹐只要秦始皇不說都是瞎說。
  但是對於秦始皇生前為何不立太子﹐我們不能等閒視之﹐因為儲君維繫國本﹐關乎國運﹐秦始皇生前未立太子的原因可能很多﹐至於哪個是主要原因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我們不好推測﹐其中像《史記》的「怕死說」最不靠譜﹐本文認為立太子意味著承認自己必死﹐這對於千方百計企圖長生的秦始皇來說是一個不敢面對也不願承認的現實。那麼我們想問的是﹐為什麼秦始皇一方面不敢面對一個活生生的太子﹐一方面卻敢大張旗鼓、不遺餘力地「穿治酈山」營造皇陵﹐為己挖冷冰冰的墳墓?
  為什麼贏政自稱始皇並欲傳至萬世?為什麼他要廢除諡法以防止兒子責怪老子?所以怕死不等於認為可以不死﹐追求長生不等於堅信自己可以永存。這裡我們必須分清的是不設立太子與不考慮繼承人是兩個概念、兩種狀態。不設立太子不代表心中沒有認可的接班人。那麼秦始皇心目中認可的合法接班人到底是誰?扶蘇還是胡亥?
  司馬遷認為是扶蘇並通過《史記》這本書幾千年來讓人們接受。司馬遷所持的理由是扶蘇即是皇長子並且秦始皇死前給他留有遺詔。「留有遺詔」已經討論﹐現在我們有必要對扶蘇皇長子的身份探究一下。
  扶蘇作為皇長子的身份倒是不假﹐但是由於始皇未立皇后﹐扶蘇雖為長子卻非嫡子﹐按中國古代宗法制度繼承原則嫡長子繼承製來說﹐扶蘇既不是唯一人選也不是最佳人選。所謂嫡長子繼承製﹐就是指由皇后(帝之正妻)所生的長子繼承皇位的制度﹐它確立於西周時期﹐是周公「制禮作樂」的主要內容﹐其中心思想可概括為「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意思是說皇位繼承人必須是嫡妻長子﹐至於這位嫡長子賢與不肖不在考慮之內﹐如無嫡妻或嫡妻無子﹐就只能立庶妻中級別最高的貴妾之子﹐至於被立者是否為庶子中最年長者﹐也不在考慮之內。這種制度的目的是為了解決權位與財產的繼承與分配﹐穩定社會統治秩序。
  按照這一原則﹐在搞不清誰的娘更貴一點的情況下﹐理論上扶蘇、胡亥與其他諸子具有同等機會﹐誰都有資格繼位。從《史記·秦始皇本記》的記載中推測前期長子扶蘇的機會要大一些﹐這個時候雖然秦始皇沒立他為太子﹐卻讓他參政議政﹐像是有意在考察他﹔但是扶蘇因在「坑術士」等一系列事件中公開和秦始皇唱反調、惹怒了老爸﹐結果把他貶到上郡去監督蒙恬的軍隊。
  有人或許辯稱秦始皇讓他監軍﹐就是讓他掌握軍權﹐更器重他。須知監軍相當於今天的政委﹐雖然和司令員級別一樣﹐但只有監兵之責而無調兵之權。況且他所去的長城軍團屬於邊防軍而非禁衛軍﹐在政權變更中用處不大甚至沒用。另外試想一下﹐有哪位皇帝會把自己的繼承人調離政治中心呢?
  現在我們再把目光投向胡亥。胡亥在成為「二世」之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史記·李斯列傳》中趙高遊說李斯時說﹕「高受詔教習胡亥﹐使學以法事數年矣﹐未嘗見過失。慈仁篤厚﹐輕財重士﹐辯於心而拙於口﹐盡禮敬士﹐秦之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為嗣。」不用翻譯﹐一個刻苦好學﹐彬彬有禮﹐心地善良而又有點靦腆的翩翩少年公子躍然紙上﹐他不但輕視財物﹐看重士人﹐而且秀外慧中待人真誠。
  當然這些話從趙高口中說出﹐大打折扣﹐但秦始皇把他交給自己最寵信的人去管教﹐對他還是偏愛有加吧。這一點從《史記·蒙恬列傳》中可以得到印證﹐蒙毅對曰﹕「以臣不能得先主之意﹐則臣少宦﹐順幸沒世﹐可謂知意矣﹐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則太子獨從﹐周旋天下﹐去諸公子絕遠﹐臣無所疑矣。夫先主之舉用太子﹐數年之積也﹐臣乃何言之敢諫﹐何慮之敢謀!」意思就是先皇培養胡亥做接班人的念頭有好幾年了﹐早已成了公開的秘密﹐我還敢再放什麼屁?蒙毅作為將死之人﹐除了一些辯解的意味外﹐恐怕未必全是虛言吧。
  由此可見﹐後期﹐秦始皇確實看好胡亥並重點培養。只差沒有公開確立他的太子身份罷了﹐滿朝文武心中都有數。只是沒有點破而已。從始皇第五次出巡獨讓胡亥扈從這一客觀事實來看﹐此時的胡亥應屬秦始皇心目中的理想接班人已確鑿無疑。
  然而有人認為胡亥是撞了大運。也有人認為是趙高暗中搞鬼﹐秦始皇才答應讓胡亥獨從。這可能嗎?導致秦始皇第五次大巡遊的原因是三十六年(前211年)連續發生了三件讓他不爽並非常鬱悶的事﹕一是出現熒惑守心這種最不吉利的天象﹔二是發生了「始皇帝死而地分」的隕石事件﹔三是出現「今年祖龍死」不詳預言的沉壁事件。秦始皇第五次巡遊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凶趨吉的。
  在這個非常敏感且又事關皇帝生死存亡的關節點上﹐胡亥敢瞎鬧?趙高敢作弊?恐怕一語不慎﹐小命玩完﹐還敢哭鬧著跟著旅遊?還敢弄虛作假暗箱操作?恐怕是跟自己的大頭過不去了。如果用撞大運來解釋﹐那麼胡亥就相當於花了兩塊錢買一張彩票﹐結果即中了「七星彩」又捎帶中了「雙色球」﹐可能嗎?騙鬼吧!
  如果我們把胡亥看作秦始皇的法定繼承人的話﹐那麼《史記》中的一切詭異﹐不通之處便豁然開朗﹐正如李白詩云﹕「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秦始皇三十七年七月丙寅﹐始皇帝在出巡途中身患重病﹐他預感來日不多、死到臨頭﹐便召集李斯等一班文武大臣﹐當眾讓趙高出示了他生前寫好的傳位詔書讓胡亥繼位﹐為了防止有變也為了自己的遺願能夠堅定地貫徹執行﹐他又出示了一封親手所書的詔書﹐著令長子扶蘇見詔後著即自盡﹐不得異議。
  丞相李斯老成謀國﹐認為皇上在外駕崩﹐天災(熒惑守心)人禍(沉壁事件)頻出﹐社會很不安定、況且天下中樞外移﹐不利政權交接﹐於是研究後決定暫且秘不發喪。
  如果以上四個方面的論證還不足以支撐沙丘政變純係子虛烏有這一觀點的話﹐我們還將通過以下幾點的疑問作為補充。
  1、名人為何要擇地而亡?如是有人出上聯﹕食禽擇木而棲﹐我們馬上就會對出下聯﹕名人擇地而亡。「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走到沙丘死?」贏政你沒聽過民謠﹕後世一男子、自稱秦始皇、張弓射東牆、行至沙丘亡。秦始皇肯定一臉無奈﹐委屈地說﹕「能怨我嗎?其實我哪都不想死。」別說沙丘這個不詳之地﹐就是到了騰格爾的家鄉、那人間的天堂﹐老弟啊「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史記·秦始皇本記》中在講述趙高、李斯詐立胡亥﹐賜死扶蘇後﹐有幾個字容易被人忽視﹕「行﹐遂從井徑抵九原」、意思就是「李斯等人繼續前行﹐遂從井徑抵達九原」。井徑位於今河北、九原在今內蒙古包頭西。世人皆知﹐一場成功的政變必須做到﹕「隱密、突然、迅速、果斷」﹐借用韓喬生的話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來取得政變的成功。
  再看看李斯、趙高們政變後都忙些什麼。拉著秦始皇的臭屍體、不緊不慢在外繼續瞎轉悠﹐路上還抽空逛了逛超市﹐買了幾車臭魚。他們一面摀住鼻子以防止讓臭氣熏暈﹐一面磕頭搗蒜祈求扶蘇見信後快快歸西。閒暇之餘順便參加一下那達慕大會﹐領略了一下塞上風光、並證實一下騰格爾是否在吹牛逼。
  怎麼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速回咸陽佔領京師重地、調兵遣將以備不測之需﹐對吧?像我們沒搞過政變的人都會這麼想也會這麼幹﹐然而胡亥沒有﹐趙高沒有、李斯仍然還是沒有。為什麼要去九原?難道「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這個道理他們不懂?難道他們不怕多逛一天就多增加一天洩密的風險?顯然不是﹐比較合理的情況是此時秦始皇仍然活著!他只是在沙丘被司馬遷提前死了﹐所以他也重蹈了名人挑地而亡的覆轍。
  司馬遷為什麼非要讓秦始皇提前死在沙丘﹐這裡面包含著一個科學道理。司馬遷不僅是一個史學家、文學家﹐而且更是一個心理學家。他在兩千多年前就發現並成功地運用了諸如情景聯繫、心理暗示、條件反射等現代心理學手法從而對讀者施加巨大影響。今天我們可以肯定的是他沒寫過《細節決定成敗》﹐但不能肯定的是他不懂這個道理。譬如他先讓李斯從廁所出來給你講一個關於老鼠吃屎還是吃糧的故事﹐從而得出偷吃糧食最終必然死於老鼠夾子這一真理﹔譬如他讓趙高兩千多年前就完成了巴甫洛夫的條件反射試驗﹐並在獄中成功地對李斯進行了科學調理。根據科學要求﹐這次秦始皇在沙丘這個地方必須提前OVER!
  在距秦始皇死亡並不遙遠的85年前(前295年)這個叫沙丘的地方發生了一場震驚中外的慘烈政變﹐即穿胡服又能騎射的趙雍和長子趙章一起被小兒子趙何的人活活餓死的那一幕讓人記憶猶新﹐不知是血腥味太濃還是因為陰謀氣太重﹐總之﹐人們一提起沙丘便情不自禁地就會聯想到政變﹐沙丘似乎因其困龍有術成了政變的代名詞或曰中文名字。
  或許是為了引起共鳴﹐也可能是為了加強印象﹐所以司馬遷不顧本來就貪生怕死的秦始皇苦苦哀求、活生生地讓他在這個有特殊紀念意義的地方提前死了那麼十幾天或者幾十天。
  2、政變由頭有點牽強。趙高在這次名垂青史的政變中和李斯一起為我們示範了什麼才叫真正的防患於未然。根據《史記·蒙恬列傳》記載有一次趙高犯了大罪﹐秦始皇讓蒙毅依法辦他﹐可能蒙毅沒有真正領會上級意圖﹐根據大秦律的新刑法第N條判了他死刑﹐關鍵時候還是老領導法外施恩不但沒殺趙高而且讓他官復原職。
  這件事上﹐雷霆雨露本來俱出自始皇、蒙毅不過只是一個路過打醬油的﹐只因他有點死心眼﹐所打醬油足斤足兩而已﹐這樣一來﹐趙高就和他結下了「梁子」﹐由於趙高很有個性﹐他竟然因為這個「梁子」而發動了一場名垂青史的政變﹐這個梁子於是也榮登世界梁子史上NO.1的寶座。
  這樣說並非杜撰﹐《史記》告訴我們﹐趙高就是因怨恨蒙毅而遷怒蒙恬﹐又因遷怒蒙恬而討厭蒙恬的哥們(扶蘇)﹐為自己的安全計﹐也為自己的學生未來計﹐他決定玩次政變。李斯很會算計他擔心女婿扶蘇掌權後﹐一定會以迴避為藉口罷了自己﹐罷免自己後一定會任用蒙恬為相﹐任用蒙恬為相後一定會幹掉自己﹐乾脆來他個先下手為強﹐從根上先掐了他們。
  如果腦子沒進水﹐如果年齡不夠切﹐我們想勸李斯還是回他老師荀子那再呆七年﹐好好惡補一下當年落下的邏輯課、或者直接到幼兒園大班﹐聽聽阿姨們怎樣講狗熊掰玉米的故事。不管理由是否牽強﹐我們所知道的是政變最終還是發生了。
  3、扶蘇死法讓人蹊蹺。關於扶蘇之死﹐《史記·李斯列傳》記載趙高、李斯篡詔詐立胡亥後﹐害怕被扶蘇識破﹐所以他們一邊逛超市買鮑魚、一邊派出使者﹐揣一封假的詔書﹐拿一把棠溪寶劍來到軍中賜扶蘇自裁﹐令蒙恬自盡。結果扶蘇是一哭二入三上吊﹔蒙恬是一勸二辯三入獄。
  我們不想罵扶蘇愚忠、愚孝﹐這樣不太厚道﹐我們也不想罵蒙恬窩囊草包﹐因為人的能力有大有小。我們只想罵的是李斯、趙高﹐你們也太他媽弱智了!俗話說﹕「狗急跳牆﹐人急上房」﹐別說你們這幫孫子派一使者拿份假詔就天真地想讓手握三十萬大軍的兩位主帥同時自殺﹐就是秦始皇的手書親詔﹐萬一他們不奉﹐又該如何?你們想到沒有?做過預案沒有?這還不算﹐如果他們舉兵求見﹐並玩起「清君側」的把戲﹐你們怎麼收場?
  4、嚴重洩密令人迷茫。「到底是誰洩的密?」胡亥咆哮。趙高一臉茫然、李斯茫然一臉。受到邀請﹐根據聯合打擊有組織犯罪的國際公約﹐福爾摩斯一行從英倫三島穿越到了秦朝﹐一陣忙活後﹐他們向胡亥遞上一份用中英文書寫的報告﹕「洩密事件系外星人所為」。
  胡亥認為老外忽悠想扣他英鎊﹐福爾摩斯搖著頭一連三個NO、NO、NO﹐他的助手華生連忙從燕尾服裡又掏出一分白皮書《關於沙丘政變嚴重洩密的調查報告》沙丘政變系貴國最高機密﹐事關陛下聲譽、政權存亡。它的洩密給貴國造成了嚴重的政治危機並帶來了惡劣的國際影響﹐對此我們深表同情。受貴國委託﹐我們對這一嚴重洩密事件進行了認真地調查。
  接下來報告分析指出﹕一、由於政變系三人分別磋商﹐在「法不傳六耳」的情況下﹐基本上排除他人潛伏作案的可能性﹔二、由於中國技術條件的限制﹐也可以基本排除被錄像遭竊聽的可能性﹔三、在排除以上兩種可能性的前提下﹐洩密者只能是三人領導小組中的一人。
  報告進一步分析根據洩密損失最大的利益法則﹐首先可以排除胡亥、趙高的嫌疑﹐況且鑒於二人死的突然﹐就是想說也沒機會。這樣一來﹐三人中最有理由、最有機會也最有可能的洩密者只剩李斯一人。李斯的洩密理由冤屈、怨憤。因罷相、獲刑、處斬一定會產生怨憤之情。李斯的洩密機會從入獄到「具五刑、夷三族、論腰斬」時間長達將近一年。
  關於李斯洩密的可能性以及洩密可能發生的時間段﹐報告進行了充分的論證。入獄前期﹐因抱有僥倖心理﹐李斯在這個時間段洩密的可能基本排除。這從他本人的交待材料所謂「七宗罪」中以及獄警的反映中可以得到證實﹔入獄中期﹐由於對中央調查組不辯真假加上恐怕連累家人的心理﹐此段時間內洩密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
  洩密最有可能發生在公開行刑時段﹐這是因為此時李斯已無任何心理負擔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絕望加上夷三族)﹐另外圍觀群眾很多也使洩密風險陡增﹐本著對陛下和貴國政府負責的態度﹐也出自職業道德的要求﹐我們調查了大量監刑官員並走訪了大量圍觀群眾。令我們深感不解的是李斯死前除了給其子說了句﹕「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似乎無關疼癢的話外﹐對沙丘政變一事並無半點透露。因此﹐經過再三考慮﹐我們得出結論洩密事件系外星人所為。
  報告最後建議﹐鑒於此次教訓﹐以後凡遇類似情況﹐應採取刺殺、下毒、車禍等突然死亡法﹐以防洩密。看到這份報告後﹐胡亥、趙高非常後怕﹐李斯則表現的非常後悔﹐怎麼忘了拿沙丘機密來換兒子一條小命!
  5、賈誼為何不予聲張?歷史上對秦始皇的評價一直是見仁見智、莫衷一是。在眾多評價秦始皇的著述中﹐要首推賈誼的《過秦論》。為什麼這麼說呢?
  第一、得天獨厚。所謂「得天」指的是時間和地點。賈誼出生的年代距秦滅亡時間上最近。賈誼公元前200年出生於河南洛陽﹐距離秦滅亡(前206年)僅僅4年﹐距沙丘政變(前210年)也僅僅只有10年﹐況且洛陽距秦國都咸陽地理位置上不算太遠﹐對秦朝的那些事耳濡目染大大超過包括司馬遷在內的後人。所謂「獨厚」指的是關係和條件。賈誼的老師系河南郡守吳公﹐而吳公即是李斯的老鄉(上蔡人)又是李斯的學生﹐這樣賈誼從吳公口中了解李斯的機會更遠遠超過別人。漢文帝時吳公調至中央任廷尉﹐他向漢文帝舉薦了賈誼﹐於是賈誼被召至朝中任博士(掌經學)﹐很快又被提拔為太中大夫(掌議論)﹐特殊的身份使他了解歷史接觸機密的機會也遠遠超過別人。
  第二﹐代表性強。作為針砭時弊﹐以古鑒今的政論文﹐賈誼《過秦論》集中代表了漢儒以及後世儒家們評論「秦之過」的觀點和立場﹐《史記·秦始皇本紀》的結尾全文轉引了這篇文章﹐這在《史記》中極為罕見﹐這也說明司馬遷對賈誼的看法非常認同。
  第三﹐影響巨大。被稱為古今第一「氣盛」的《過秦論》。中國後來歷代文章總集無不將此文列為經典範文。尤其《過秦論》上篇更是傳誦千古。然而賈誼在其《過秦論》中明確地指出大秦帝國速亡的原因有四﹕第一﹐三主失誤﹔第二﹐大臣失語﹔第三﹐不施仁義﹔第四﹐民心失盡。
  「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賈誼在總結大秦滅亡的原因時﹐通篇對「沙丘政變」這個對秦國政治影響巨大的拐點隻字不提﹐甚至連一點暗示或懷疑都沒有﹐這又是什麼原因?賈誼對沙丘政變不予聲張的根本原因在於他沒聽說或者不予認可。
  綜上「詭異的始皇遺詔」、「變味的傳位遺詔」、「為何秘不發喪」、「無真太子之謎」四個方面的論述以及「名人為何擇地而亡」、「政變由頭有點牽強」、「扶蘇死法讓人蹊蹺」、「嚴重洩密令人迷茫」、「賈誼 為何不予聲張」五個方面的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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