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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unn36 發表於 2017-9-26 03:36

董卓如何一步步走向滅亡

  在一般人心目中,董卓是和呂布、貂蟬連在一起的。舞台形象是大花臉,將軍肚,粗聲濁氣,酒色之徒。一見貂蟬,馬上表現出一種性的高度亢奮狀,哇呀呀地衝動起來。那急不可耐的下三濫的樣子,充分刻畫出一個絕對粗俗,絕對低檔,但有權有勢的頭面人物形象。
  董卓,豺狼也,這是他同時代人對他的評語,充分說明他的惡本質。好色,只是他的一個側面。一個人混到了擁有極大權勢的地步,弄個把女人玩玩,那就是無傷大雅的小節了。史書通常都不記載,只有小說家差勁,總抓住大人物這些小地方做文章。羅貫中的《三國演義》是一部講權謀的書,全書的第一個計,就是「連環計」,就是用女人來誘好色之徒上鉤的計。中計的恰恰是董卓,於是編成小說,編成戲文,他和呂布都成了愛情至上主義者,為貂蟬差點要像西洋人那樣決鬥。明人王濟寫過一齣戲,叫《連環計》,是昆曲,也改編成為京劇過,不知是否為擁有性特權的大人物所不喜歡,這齣戲後來很少上演。
  其實,董卓一開始並不是個完全充滿獸性的殺人狂。史書稱他「少好俠」,「有才武」,但是權欲和貪婪,復仇與瘋狂,和他長期在西北地區,與羌、胡少數民族周旋的影響,他本是粗鄙少文的一介武夫,在不停的廝殺格鬥的局面下,殘忍不仁的性格益發變本加厲。所以他成為長期獨霸一方的西北王,誰也不買賬。
  靈帝中平五年,中央政權覺得他挾權自重,有異志,要他將兵權交給皇甫嵩,調京城任少府,他推托不就。第二年,又調他為并州牧,仍要他把兵權交出去,他再一次抗命。就在他任河東太守期間,恰逢黃巾事起,他不得不奉命征剿。可是,他這支部隊屠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和邊民,是既殘暴又兇惡的虎狼之師。可真刀真槍上陣,他和他的隊伍,幾乎不堪一擊被黃巾打得一敗塗地。
  他因此獲罪,很倒霉了一陣。所以何進聽了袁紹的餿主意,調他進京清除十常侍的命令一到,正中下懷,他帶著隊伍由河東直奔洛陽,這下子他的大報復,大洩憤的機會可來了。誰也擋不住他,他一張嘴,就殺氣騰騰:「晝夜三百里來,何雲避?我不能斷卿頭邪?」
  這也是我們常常見到的,那些一朝得意,睚眥必報的小人嘴臉了。老實說,這類小人是無論如何不能靠自己的真本事真功夫真能耐去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可是他們又非常之想得到這一切,只能靠非正當手段或憑借外力去攫取。誰叫何進、袁紹給他這個機遇呢?可在此以前,這些吃不著天鵝肉的癩蛤蟆,心癢難禁,手急眼饞,日子難過,痛不欲生。所以在失意的時候,在冷落的時候,在什麼也撈不著的時候,在誰也不把他當回事的時候,那靈魂中的惡,便抑制不住地養成了對於這個正常世界的全部仇恨。若是一旦得逞,必定是以百倍的瘋狂,進行報復。
  若是小姐身子丫環命,頂多有些自怨自艾,紅顏薄命,無可奈何而已。但怕的是奴婢身子奴婢命,偏又有許多非分之想,於是,為達到目的,從賣身到賣人,什麼都能幹得出來的。董卓終於虎視眈眈地來到洛陽,開始報仇雪恨。
  他進到都城,第一件事,便是採取組織措施,先把少帝廢了,把領導權奪在手中。廢立,在封建社會裡是大逆不道的行為,雖然想出了那些擺在桌面上的理由,其實是哄人的。包括這個可憐的小皇帝,兵荒馬亂,嚇壞了,回答他的話不如陳留王利落,促使他要立陳留王為帝的說法,也是一種借口。主要的是董卓對擁戴少帝的領導班子早就心懷不滿,那些京官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整過他,因此他一得手,把皇帝換了。自然權傾朝野,為所欲為了。
  第二件事,他封自己為司空,為太尉,為相國,為眉侯,為太師,凡是能當上的官,他都要當,決不嫌多。這在心理學上叫做平衡補償,而且文化層次愈低的人,愈追求感官上的滿足。當官,要當大的,當一把手,誰也不在他眼裡,贊拜不名,劍履上殿,膨脹到了極點。「我相,貴無上也!」他給自己這個「相」作了規定,是頂尖的,是最大的,誰也超不過去。他還要當尚父,當皇帝的干老子,比皇帝還要高一格。這當然也是無所謂的,有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權力,還不趕快過癮?所以這些人迫不及待地搶官做,是在另一種危機心理支配下的行為。因為他們知道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倒台,不趁熱把一頂頂烏紗帽戴上,一涼,怕連戴帽子的腦袋都保不住。這樣,自然是花子拾金,先熱乎兩天再說,到第三天,居然還在手裡,還屬於他,便高興得手舞足蹈。小人得志通常都是這樣的。
  第三件事,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徒子徒孫,沐猴而冠的陞官圖了。本來物以類聚是正常的事,所以小人成伙,惡狗成群。人們說的拉幫結派,結黨營私,都是不正派的人,最樂於採用的手段。給家人封官,給親信、部曲、隨從,乃至狗腿子們封官。除去論功行賞的意義外,更重要的是要把他的黨羽,塞到每個關鍵崗位上去。
  所以董卓靠他的嘍囉們作惡,他的嘍囉們也倚仗他的保護,上下交征惡,倒霉的便是百姓了。《獻帝記》有這樣一段記載:「卓所愛胡,恃寵放縱,為司隸校尉趙謙所殺。卓大怒曰:『我愛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況人乎?』乃令司隸都官撾殺之。」所以,對於這些和狗差不多的人,和人差不多的狗,能做出些什麼好事來呢,還不了然嗎?
  他對自己家人,就更不用說了,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封他的老娘為池陽君。「置家令、丞。」他的家宅儼然是一個小朝廷。「卓弟為左將軍,封戶侯;兄子為侍中中軍校尉典兵;宗室內外並列朝廷。」都一下子抖了起來。很可惜,董卓的老婆究竟封了個什麼娘娘,史無記載,查不出來。不過,失傳的《英雄記》裡有一段描寫,似乎能隱隱綽綽地看到她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影子。
  「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列侯,弄以金紫。孫女名白,時尚未笄,封為渭陽君。於眉城東起壇,從廣二丈餘,高五六尺,使白乘軒金華青蓋車,都尉、中郎將、刺史二千石在眉者,各令乘軒簪筆,為白導從,之壇上,使兄子為使者授印綬。」弄出這樣一個不倫不類,不合章法的場面,顯然有女人爭一份風光的動力在內。古禮女子十五曰笄,未笄,也就是說不到十五歲的女孩,再早熟,未必懂得要這種殊榮的。顯然,這個場面是為了滿足這個女孩的什麼人的慾望,才安排的。除了董卓的老婆能指使他外,想不出別人有這大面子了。當然也有可能,董卓另有所愛,被貂蟬迷得神魂顛倒,不得不對他太太做出的姿態吧?
  以上三件事,雖是惡行纍纍,終究還是有範圍的禍國殃民。但他所作的第四件事,大開殺戒,弄得無國無民,一片焦土,就成了千古唾罵、萬劫不復的敗類了。好像所有這類報復狂人,無論他得手以後,是一國之主也好,是一邦之長、一方之首、一界之頭也好,不掃蕩乾淨敵手對頭,天底下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他那心頭之恨總也解不了似的。希特勒殺猶太人,十字軍殺異教徒,就是這種殺紅了眼的典型。
  董卓的惡行真是罄竹難書。他曾「遣軍到陽城,時值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斷其男子頭,駕其車牛,載其婦女財物,以所斷頭系車轅軸,連軫而還洛,雲攻賊大獲,稱萬歲。入開陽城門,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
  「嘗至眉行塢,公卿已下祖道於橫門外。卓豫施帳幔飲,誘降北地反者數百人,於坐中先斷其舌,或斬手足,或鑿眼,或鑊煮之,未死,偃轉杯案間,會者皆戰慄亡失匕筷,而卓飲食自若。」
  「卓獲山東兵,以豬膏塗布十餘匹,用纏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獲袁紹豫州從事李延,煮殺之。」
  最大的罪行,莫過於董卓執意從洛陽遷都到長安大屠殺了,那是駭人聽聞的焦土政策,三光政策,這種報復的瘋狂性,令人髮指。「卓即差鐵騎五千,遍行捉拿洛陽富戶,共數千家,插旗頭上,大書『反臣逆黨』,盡斬於城外,取其金貲。盡驅洛陽之民數百萬口,前赴長安。每百姓一隊,間軍一隊,互相拖押;死於溝壑者,不可勝數。又縱軍士淫人妻女,奪人糧食;啼哭之聲,震動天地。如有行得遲者,背後三千軍催督,軍手執白刃,於路殺人。卓臨行,教諸門放火,焚燒居民房屋,並放火燒宗廟宮府。南北兩宮,火焰相接;長樂宮廷,盡為焦土… …」
  等到孫堅逼進洛陽時,遙望火焰沖天,黑煙鋪地,二三百里,並無雞犬人煙。連曹操後來說起此事,還感傷不已的:「舊土人民,死喪略盡,國中終日行,不見所識,使吾淒愴傷懷。」一座數百萬人口的國都,最後只剩下數百戶人家,董卓作惡之極慘絕人寰。
  所以,這個報復狂董卓,終於惡貫滿盈,被他的親信呂布幹掉了。死後,「暴卓屍於市。卓素肥,膏流浸地,草為之丹。守屍吏暝以為大炷,置卓臍中以為燈,光明達旦,如是積日」。匹夫董卓,他是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個作惡必自斃的結果。
  因此,凡走極端到傷天害理程度者,最好摸摸自己的肚臍,是不是將來會有點天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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